数日后,一切准备妥当,孙宣雅起兵直扑都昌。
官府知道孙宣雅是想南下,巴不得他快走,一路上既无心也无力阻拦,孙宣雅所部很快过都昌直奔黄山村。
萧正早已得到斥候禀报,迅速做好安排,准备迎战孙宣雅。
这天,下面人报告,孙宣雅奔黄山村杀了过来,萧正立刻和牛秀刘典等人登上城墙。
很快,数面大旗缓缓出现在视线里,接着就是延绵起伏的人群,黑压压一片,几乎望不到头。
萧正和身边的刘典、郭展不由有些脸色大变,人太多了,比官军的两万人多的多!
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滚滚洪流一般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缓缓而来,似乎能踏平眼前的一切。
萧正心里直打鼓,哪怕敌军战斗力稍差,可量变最终会导致质变,人数相差太悬殊了,萧正心里微微有些后悔,应该想别的办法对付孙宣雅,而不是硬碰硬,不过,萧正立刻又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如果他都没信心,这一仗就没法打!到了这个时候,后悔又有什么用?
众人的忐忑不安中,远处人群靠近了。
待看清了孙宣雅的队伍,萧正长出一口气,这也算军队?除了最后压阵的兵马显得正规一些,前面的人群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军队,只不过是一群群衣衫褴褛的流民罢了,手里的武器除了木叉就是木棍,甚至铁叉都没有,其中甚至还有些老弱妇孺,不少人居然还背着形形色色的包袱。
刘典狠狠啐了一口,“娘的,吓老子一跳!”
郭展偷偷擦了擦汗,也冲下面撇了撇嘴。
牛秀一直稳如泰山,左右瞅了瞅,道:“这些所谓的义军往往比土匪还不如,这些老百姓有的是被官府逼的走投无路了,但大部分都是被他们破了家裹挟而来的。”
“他们一不耕田,二不经商,吃的喝的用的,包括女人,都靠抢,穷的富的,官府百姓,得谁抢谁,见什么抢什么!”
牛秀看了看萧正,“哪像你,见着要饭的孩子都掉眼泪!”
“胡说,我什么时候掉眼泪了?”
牛秀道:“士信,你哥哭过没,就为那些小要饭的。”
罗士信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道:“哭过,在东阿县人市的时候,我哥搂着那个跪在雪地里的小孩子哭了,我瞧见了,当时我哥可伤心了呢。”
萧正瞪了一眼罗士信。
罗士信低头偷笑。
萧正叹息道:“唉,太丢人了,以后不许再提了啊!”
“善良的人让人敬佩,兄弟,这不丢人,老牛就敬佩你这点。”牛秀拍了拍萧正。
闲聊几句,紧张的情绪得到了很好的缓解。
孙宣雅和手下谋士、护卫提马来到城下。
萧正拱手道:“敢问哪位是齐王殿下,萧某这厢有礼了!”
听到萧正说话,孙宣雅身边一个护卫高声喝道:“放肆,我们王爷亲临,还不开城迎接!”
萧正听了不由一笑,没言语,跑这装大瓣蒜?想吓了心了!
孙宣雅三十岁上下,府兵出身,当初也是不愿意去辽东,才响应王薄起义,几年的时间大小战斗几十场,没把萧正这个后辈放在眼里。
现在自己亲自到了,萧正居然一点礼数都没有,孙宣雅觉得在手下失了面子,另外让他别扭的是,萧正这新柳军似乎和他们这些义军不是一路人。
孙宣雅心中十分不快,提马上前一步冷着脸道:“萧正,本王问你,前番约定为何言而无信,诓骗本王是何道理?”
“王爷哪里话,萧正兵微将寡哪里是官府的对手,再者,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可眼下青黄不接,新柳寨粮草匮乏,暂时无力出兵,还望王爷见谅。”
“好吧,本王也不是不通情理,现如今本王欲南下去江左,萧寨主可否行个方便让本王人马过去?”
萧正点头,“可以,没问题。”
这么好说话?孙宣雅颇为意外,“当真?”
“当真,萧正怎敢阻拦王爷,不过,萧正有个小小的要求,还望王爷应允。”
“哦?什么要求?”
“俗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萧某和王爷素昧平生,不得不先小人,所以,还请王爷海涵!”
“所以,王爷借道没问题,但每次过境人数不得超过两千,新柳军护送这两千人过去之后,再让下一波过去,王爷以为如何?”
“哈哈!”孙宣雅气乐了,“萧正,你在戏耍本王不成,识相的赶紧打开城门,否则本王一声令下剿灭你小小的新柳军!”
萧正笑笑,道:“王爷你失态了,也不怕你的属下笑话。”
“你——”孙宣雅见萧正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调笑他,气的直喘粗气,这么多年他还没受过这等侮辱。
“好好好,姓萧的,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本王不讲情面。”说完,孙宣雅气呼呼拨马就走。
见孙宣雅带着手下退走。
牛秀吩咐道:“全体都有了,紧守岗位准备迎战。”
刘典和郭展急忙分头巡查。
萧正挥手让人抬上四筐铜钱,肉好和白钱(注)都有,还有数十筐胡饼,五张一捆都捆好了。
正如牛秀所料,孙宣雅果然驱赶百姓前来攻城,把那些老弱妇孺当做炮灰。
萧正摇了摇头,这孙宣雅还真不是东西,幸亏听了牛秀的,他才日思夜想琢磨出这个办法,还不知道管不管用。
新柳军一轮箭矢,暂时止住城下百姓脚步。
萧正用油纸卷了个大喇叭,高喊道:“乡亲们,别跟着孙宣雅混了,那是个骗子,拿了钱拿了吃的回家过日子吧,这样下去早晚会没命的!”
萧正喊完,新柳军的士兵忍者肉痛将铜钱或者胡饼放到抛石车上向两侧抛掷。
老百姓正惊诧于萧正的喊话,哪来的钱?哪有吃的?
忽然间,城墙上还真的抛下铜钱和胡饼,老百姓顿时一愣,随即人群汹涌的向两侧跑去,很多老弱妇孺被挤倒,没等站起来,无数只脚踩到身上,很快就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城墙上接二连三抛掷铜钱和胡饼,老百姓越发疯狂,孙宣雅和手下看的目瞪口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王爷,快派兵镇压,不能让他们捡拾铜钱,否则他们拿了钱不都跑没了。”
“对对,督战队,快......”孙宣雅说到一半,不知该怎么吩咐,去捡拾铜钱和胡饼的人太多了,乱成了一锅粥。
孙宣雅抬头看了看远处城墙,他不明白萧正怎么会拿钱来砸这些老百姓,钱多的用不完了?
正疑惑间,手下谋士再次建议道:“王爷,下令吧,不杀几个立威,都该造反了!”
孙宣雅觉得谋士所说在理,高声道:“督战队,上前维持秩序,违反军令者,杀无赦!”
孙宣雅话音刚落,城墙上突然响起战鼓声,见新柳军没什么动作,孙宣雅骂了一句,“娘的,扔个钱还擂鼓助威,狗日的!”
督战队开始上前驱赶百姓,不听从命令的直接被砍倒在地。
这时,有手下急匆匆禀报孙宣雅,“后面粮草队被新柳军骑兵偷袭,现在我部正在抵抗,请王爷速速定夺!”
孙宣雅大吃一惊,“对方多少人?”
“启禀王爷,大约六百多人。”
“嘿嘿。”孙宣雅冷笑,“萧正,你那仨瓜俩枣居然敢出来偷袭本王,真不知死活!
“来人,郑大柱、冯士奇各率五百骑兵,把他们给本王通通留下!”
谋士急忙道:“王爷不可大意,莫中了敌军调虎离山之计!”
“调虎离山?”孙宣雅撇了撇嘴,“萧正就那点儿人马,也敢出来打伏击?也敢出来和本王野战?笑话!”
“本王手下六万......”孙宣雅看了看前面正疯抢铜钱和胡饼的百姓,不由有些泄气,眼见督战队里居然不少人偷偷弯腰捡拾铜钱。
一时间孙宣雅真是恨透了萧正,这什么损主意,拿钱砸人?
牛秀在城墙上看着下面疯狂拥挤的人群,不由感叹道:“你这拿钱砸人的主意怎么想出来的?”
说完,半天没听到萧正回话,疑惑的转头,却发现萧正咬着嘴唇木呆呆的看着城下。
牛秀顺着萧正的目光,看到有几个老人和孩子已经被踩的已经没了人形。
“牛大哥,我这主意倒是牵连了无辜百姓,可我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牛秀上前拍了拍萧正肩膀,“你已经救了很多人了,他们如果不听劝,非要来攻城,我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你下的去手?”萧正转身看着牛秀。
牛秀点了点头,道:“在其位谋其事尽其责,自古以来慈不掌兵,战场上只有尸骨,没有怜悯,我身边是数千将士,身后是成千上万的父老,你说我下不下得了手?”
两人说话间,战场上再起波澜。
李三娃、商志忠在左,孙柏庆、刘成在右,两支人马宛如匕首般斜着插入孙宣雅所部。
孙宣雅完全没料到萧正真敢来偷袭他,一阵错愕之后,孙宣雅迅速发布命令,让手下分别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