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辗转反侧的很是有几个人。而黄琼在离去之后,也没有去其他人那里,直接去了温德殿。也许真的是距离产生美,或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几乎有一年多都没有与南宫媚再相见的黄琼,今儿不仅过足了瘾。与南宫媚之间颠鸾倒凤,同时了黄琼处理此事的灵感。
回到温德殿之后,看着赵无妨与郭晨的折子,又沉思了足足了小半个时辰。黄琼才提起笔来,在奏折批了只向鄯阐候要粮。对那些部族,则以买与征相结合的办法。要想那些部族宣扬,天军此次征伐只针对鄯阐候府。只要诸部族不助纣为虐,天军绝对不会触碰他们利益。
这个批示第一条,其实没有什么创意。虽说有些隐晦,但中心思想却是,告诉前线的两人,只要属于鄯阐候府的粮食,他们直接可以拿来用。就差直接告诉二人,鄯阐候府的粮草直接可以去抢。而这个鄯阐候府的范围,黄琼虽说也没有明说,可也很是隐晦的告诉了二人范围。
这其中,不仅仅包括鄯阐候府所储备的粮草,还包括了那些负隅顽抗,敢于对抗天兵的鄯阐候府各级官员,以及那些党附鄯阐候府的所有人。不过对于后面的那句话,恐怕就需要二赵无妨与郭晨二人仔细琢磨了。要采取买与征结合的办法,可这是一个什么活见鬼的办法?
这其中,买与征怎么区别?什么样的部族可以买,什么样的部族是征集?这位主,是一点提示都没有给。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估计前面的郭晨与赵无妨接到之后,弄不好得一头雾水。当然,如今在远隔千里的京兆,黄琼对前线的动向不可能完全掌握,更不可能随机应变。
其实黄琼在折子上的这句批语,中心思想就一个。那就是如果在朝廷进攻鄯阐候府时,置身事外不配合鄯阐候府与天军作战的,或是协同天军并肩与鄯阐候府作战的,朝廷在从他们那里征集粮草时,会采取购买的方式。如果配合鄯阐候府,与天军对抗的,那就别怪天军了。
只是有些话虽说说得含糊其辞,不好在奏折上明说罢了。这自从始皇帝肇基以来,哪怕是大家实际上都是那个德行,可那位皇帝也不会在奏折上,公开批示明抢话。便是五胡十六国的时候,那些异族皇帝都不会。所以,黄琼也只能玩了一把春秋笔法,将事情说得隐晦一些。
他相信自己的这个意思,二人都能明白。为此,黄琼第二日还将户部尚书找了过来,给前线的二人,分别批了十万贯钱以备用。大理国自身虽说也铸货币,但因为大齐铸造的钱币更加精美,不易磨损,所以外流相当的广泛。尤其是北辽,自己压根不铸钱,全部使用大齐钱。
向北辽走私大齐钱币,都成了一向暴利行业。哪怕是抓住向北辽走私钱币者,不用上报刑部与大理寺,一向都是直接斩立决。但依旧不能完全阻止,向北辽走私钱币的举动。当初黄琼那位二哥为了大肆捞钱,向北辽与东瀛、高丽走私的物品之中,大齐的制钱占了很大比重。
用大齐制钱向着东瀛买粗铜、银子,向高丽买粗铜,转手一卖就是五倍的利润。大齐的制钱,在东瀛足可以当国内五至七倍。也就是一贯钱购买相同的物资,足可以买到大齐境内五到七倍数量。这么一转手,又岂会不是暴利?尤其东瀛即富产铜矿,却因为技术只能炼粗铜。
东瀛人擅长,将一件物品做到精益求精,可却无法大规模量产。所以,东瀛本国虽说也铸造制钱,可产量既无法满足需要,质量也实在不咋地。到现在,东瀛与北辽类似,干脆不再自己铸钱,全部都使用大齐的制钱。至于高丽虽说内部贸易,虽说以货易货为主,可也缺钱。
高丽人比东瀛人,在铸钱方面更加的落后。所以干脆,每年都直接向大齐进口制钱。高丽铜产量惊人,便是百姓的碗、勺都是铜铸造的。景王当初起家,就是采取拿着制钱向二国买粗铜,回来在转卖给户部宝泉局,或是民间铜器铸造商户,这一转手就是几倍,十几倍利润。
眼下的东瀛,因为盛产金银号称金银岛。岛上有着为数众多的金银铜矿,而且开采和纯度都要超过大齐如今同样的矿产。用来制作药的硫磺,产量和质量都远超过大齐。高丽也差不多,铜矿无论是开采还是质量都远超过大齐。控制了这两国通商,单靠铜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靠着大齐铸造的制钱,坐中间商几乎是无本的买卖。在这一点上,亏得只有朝廷的户部。很显然,当初景王的大规模走私活动,是不会向着朝廷缴纳一文钱税的。反倒是还要高价,向这位皇子购买粗铜。因为即便是这样,这些铜也比从大理国,以及国内开采的要便宜得多。
而且质量,也要好于国内开采的。至于办这些事情的,自然不会是景王亲自出面。而景王就靠着这些手段,从东瀛与高丽换回一船船的金银,一船船的粗铜,一船船的高丽参,高丽与东瀛的特产发了横财。黄琼接手马瑞转交过来的景王产业,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多少钱。
单单自己这位二哥,在山东路一处秘密窖藏内,黄金就达到了三万两,都是十两一个的足锭。银子更是达到了三十万两。而这不过是,景王手中几个秘密窖藏地点之一。黄琼的那位二哥活着时,靠着走水路向高丽、东瀛、北辽走私物品,出宫不过几年,便积累了巨大财富。
而且自己这位二哥,只看重的是金银。至于制钱那玩意,自己这位二哥是看不上的。在景王看来,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做生意的。这些比制钱更加保值,也更加值钱的金银,才是真正用来作为储备的。也正是靠着走私获取的巨大利益,他这位二哥才能将前太子压制得死死的。
北面的景王如此,南面的桂林郡王府,也几乎差不多。虽说将手中向东瀛、高丽走私的渠道,让给了景王。但在南洋诸国,大齐的制钱一样极其受到欢迎,是硬通货。手中掌握着武威钱庄的桂林郡王府,更是依靠着钱庄储存的堆积如山制钱,就连最基本的那点本钱都不用。
向着南洋采购物资,回来在一倒手也一样是几倍的差价。最为关键的是,桂林郡王府有一向生意,是景王拍马都赶不上的。他用大齐的制钱和丝绸,换极西诸国的金币和银币。而这些金币与银币,因为便于携带在广南东西路、福建路,甚至江南部分地区,流通量相当的大。
一枚极西大食的金币,在大齐国境内可以兑换至少三十贯的钱。一枚银币,也可以兑换五贯。而这些货币,他们在天竺,用制作精良的本朝制钱交换大食,或是天竺本地制作粗糙的银币,却是基本上一贯一二兑换一枚银币。这个比价,几乎都可以说就是明抢也不过如此。
而且一直都传闻,桂林郡王府不仅从市面上收集大量的铜钱,还私下里面私自开炉铸造制钱。他们用从海外和大理国购进的铜,秘密铸造了大批制钱之后。相对于户部铸造的钱来说,桂林郡王府铸造的铜钱里面,降低了铜的比例,提高了锡的比例,使得铸造的成本更为低廉。
桂林郡王府将这些假钱,投放到国内的市面,换回朝廷铸造的真钱,在将真钱出口。原本这个传闻,黄琼也以为是传闻。但在攻破静江府后,在桂林郡王府一座别院的地下室内,不仅真的发现了铸钱的钱模,从太宗到理宗每一个年号的母钱。还发现了大量未运走的假钱。
以及融化各种金属的熔炉,以及一批的粗铜。根据吕蒙正奏报,朝廷平均每年铸钱在一百万枚左右,宣宗朝高峰期在二百余万枚左右。可这里每年铸钱量,都在二十万到三十万枚左右。也就是说,大齐户部宝泉局每年铸造的钱,有二到三成都被桂林郡王府用假钱换走了。
而这些假钱,除了替代真钱在市面上流通之外,还堂而皇之的因为朝廷收税,而进入大齐朝各级的藩库,乃至朝廷的国库。而桂林郡王府的钱币造假工程,在世宗朝和黄琼老爷子在位的时候,是最高峰的时候,朝廷一年收的税钱所用制钱,居然有三成都是人家流出的假钱。
再加上流向东瀛、高丽和北辽的制钱,难怪本身商业并不发达的本朝,每年铸那么多的钱,市面上的钱还不够用。想想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桂林郡王府用假钱替换真钱。而那些被桂林郡王府抛售到市面上的假钱,又被自己那位二哥弄走,卖给东瀛和高丽换回铸钱所需铜。
然后这些外购铜,再卖给户部的宝泉局在铸造成钱,这几乎都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了。宝泉局铸造的真制钱,在被桂林郡王府用自己私铸的假钱换走,再周而复始循环。如此不断的循环带来的后果,这其中发了桂林郡王府,发了自己那位二哥,惟独苦了朝廷和这天下的百姓。
也许手中那些不多的积蓄,搞不好都是假的。而朝廷每年,本就日益艰难的岁入,在剔除那些假钱就更少了。无奈的户部,在实在无法完全鉴别假钱的情况之下,很多时候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流通。要知道,作为大齐第一钱庄的武威钱庄,向来都是不收假钱的。
哪怕这些假钱,都是武威钱庄背后最大的东家铸造的。虽说大齐历代皇帝,都专门下圣旨严禁本朝制钱外流。为了刹住这股邪风,一度下令在齐辽边境,以及大齐与回纥边境地区,只能流通专门铸造的铁钱。可这却因为这些铁钱大量回流内地,一度引起了市面上的混乱。
最终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只能不了了之。如今大齐到现在甚至发展到,齐辽边境的边军,在每年饷钱到账之后,立即去武威钱庄挤兑,然后再卖给走私商人,或是直接购买北辽的牛羊骆驼,或是其他的物产在转卖回内地。至少每年的回报率,都比拿到的军饷要翻上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