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琼用锐利的,貌似可以看穿所有一切的眼神,看着跪在地上的温邰亦。而虽说低着头,可感受到黄琼那冰冷,却带着杀意的目光,正看向自己的温邰亦。虽说不明显,可却是不由得微微发抖。他虽说没有吭声,可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这个年轻帝王,真正可怕之处所在。
他能从一个身居冷宫多年,直到十八岁才走出皇宫的黄琼。在诸多兄弟之中杀出重围,走到今儿的地步,绝非是枉然。单就这份心智,对事情轨迹推断的能力,自己在其他皇子身上,却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这里,温邰亦只能在心中感叹:“当真是上天的定数,非人力能改变。”
而黄琼却是没有理会,他心中怎么想的。一边不断的冷笑,一边用着极其冰冷语气道:“等到大局已定的时候,你在宣布朕的死讯。至于为何你选择是废太子,而不是蜀王。原因也很简单,只是因为目前根基全无的废太子,会让你更容易达成目的,也更为容易被你所掌控。”
“蜀王这些年苦心经营,利用大量的钱财,在朝中广布密网。内结外联的,不知道暗中搞出了多大的势力。便是你这个权倾朝野,耳目遍及朝野的南镇抚司都指挥使,恐怕都要相当忌讳吧。扶植蜀王上位,恐怕他不会为你老实的控制。你当初秘密一路护送蜀王逃亡西域。”
“不就是担心蜀王若在,你便是册立废太子也坐不住。况且,他如今远在西域,想要赶回根本就来不及。所以,你最终选择是废太子。因为废太子早些苦心构筑那点根基,早就随着他被废,而彻底被瓦解掉。你册立他为帝,他便只能依靠你这个嫡亲舅舅,也更好为你控制。”
“以你的心思和手段,用不了几年下来,这朝中便都是你的人了。这天下,也就成了你的了。至于为何你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原因更简单,那就是江南叛乱,已经大致敉平。剩下的,只要不出现什么太大的变化,前面的曹锐等将领,不出反叛一类的大问题,大局便已定了。”
“你倒是一个会捡便宜大的主。叛王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翻腾不出什么大风浪了。如今燕山府一线入寇的北辽,也已经是余力用尽,从上到下都心生了退意。再变,也变不出什么花样。不过朕有些不解的是,你就这么有信心朕死后,前面的各级将领不会为此生变?”
黄琼充满不屑的话说罢,温邰亦却是沉思了一下之后,才苦笑道:“我知道了,你是用的永王之前手下那群鸡鸣狗盗之人,查明白的这件事。也是我大意了,我居然没有想到,永王手下的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居然有如此大的本事。一件三十年前的事情,都能查的如此清楚。”
“我更是小瞧了你。居然有如此本事,只是通过我的身世,便能将这些事情推断的一清二楚。不错,我的确起了要做皇帝的心思。因为我知道,只有获得天大的权利,才能保证我的家人,我的儿子,不会遭受我曾经经历的那些事情。而这天下,没有比皇帝更大的权利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世上没有一个家族会长盛不衰。温家怎么样?也算是赫赫有名勋贵世家,可在强权前,不一样的灰飞烟灭?我那个姐姐,当年跟着太上皇吃了那么多的苦,可就是因为出身低微,家族得到了什么?一个三品武官而已,却还不是世袭的。”
“她死,太子被废后,整个家族便快速失去了太上皇的信任。甚至我那个大哥,便是连进宫面圣都很难。我姐姐,死前求了多少次皇帝,给娘家一个空头爵位,可你那位父皇一直推脱。到我姐姐去世,连个子爵都没有封到。依旧是一个三品空头,只领着一份俸禄的武官。”
“人走茶凉,被你们天家演绎的如此真切。甚至真切到,都让人不敢相信,那个男人在我姐姐活着的时候,曾经与她如此的恩爱。出了那件事情之后,我便发誓自己一定成为强者,保护我家人再不会受到如此的委屈。而要想成为绝对的强者,这世上没有比做皇帝更好的了。”
“更何况,这天下本就是有德者才能得之。你们黄家那些蠢猪一样人,都能做了上百年的皇帝,我又为何不能。你分析的不错,我的确是想着借桂林郡王的手除掉你,然后扶持废太子继位。当年你外公能做的,我一样能做。况且,以南镇抚司权势,控制了太上皇轻而易举。”
“只要控制太上皇,我扶持谁上位,不就是一句话吗?借着叛王手除掉你,可以将影响降到最低,不会影响到我接下来的布局。还可以将弑君之事,推到叛王的身上。反正如今叛军的颓势,傻子都能看的出来。以叛王的为人,在逼急眼的情况下,狗急跳墙也是可以理解的。”
“借刀杀人,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只可惜,我有两点没有预料你。你的母亲,居然是鼎鼎大名的寒冰罗刹,而你也是一个武学高手。有你母亲在,恐怕派多少人来刺杀你,成功的希望都不会太大。而我更没有预料到的是,我的那些心思,你居然从点滴就判断的一清二楚。”
“我知道,你很聪慧,你的能力别说我那个姐姐所出四个儿子,没有一个能够比的上的。就是太上皇所有的儿子加在一起,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可我没有想到,你的能力如此的强悍,仅仅通过一些蛛丝马迹,便判断出整个事情的脉络。虽未全中,可也与事实相差无几。”
温邰亦的回答,黄琼却是并未理会:“你的那些事情,朕既然已经判断出来了,也就用不到你给朕带那些高帽子了。朕现在问你的是,你那来的那个把握,京中一旦生变,前线的将领不会出现反复?要知道,一旦前线将领有一个因此反水的,江南战局便会立即祸起萧墙。”
“毕竟你苦心设这个局,已经这么长的时日,绝对不会允许在这个时候,出现什么大问题的。若是这个时候出什么问题,你岂不是机关算尽,却为别人做了嫁衣吗?温邰亦,朕现在不想知道你其他的事情,只想知道你这个把握从何而来。朕不相信,那些将领就会这么老实。”
“你死定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朕不会允许一个,想要刺杀朕的人还活着。更何况这些年,你利用南镇抚司的权利,暗中布置了多少张网?你在南镇抚司,培养了多少的心腹?你不死,换了谁做朕这个位置都寝食难安。但你说了,朕可以答应你,放过你的那些家人。”
“朕可以不杀他们,给他们留下一条活路,而且不会太过于为难他们。你的那个罪名,朕也不会向天下人宣布,会替你瞒着。因为你不要脸,太上皇还要脸。若是你还想着继续欺瞒朕,那就现在就可以为他们安排棺材了。就你犯下的那些罪名,朕便是灭了你的九族都为过。”
说到这里,看着还有些迟疑的温邰亦,有些耐心耗尽的黄琼,却是冷冰冰的道:“朕可以在给你一天的时间。想好了就写出来。过了明儿这时候,朕就不会在给你任何想说的机会。你大可以,带着那些东西和你一家老小的性命,一同去下地狱。朕的性格,你应该是知道的。”
黄琼的话音落下,正要迈步向外走,身后却是传来温邰亦的声音:“我若是如实说了,你当真会放过我的家人?我虽说与你有矛盾,但你现在身为一国之君,君无戏言的话,你身为皇帝应该知道。若是你能保证绝对不追究我家人,我可以告诉你,我对那些人会做什么。”
对于这个家伙的话,黄琼没有回答他。只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他,直到将温邰亦看得有些心虚,才喃喃的道:“其实,我控制他们不反弹的办法,说白了也没有什么。就是他们的家人,如今都在我的监控之下。包括现在他们的身边,都有我的人在秘密监视着他们。”
“到时候,他们若是不听我的话,我不仅可以拿他们家眷威胁他们,还可以在必须要时除掉他们。曹锐和赵无妨家人,如今就在我手中。于明远和欧阳善的家人,阖府也都在我的监控之中。至于郭晨,他是世家子出身上。只要不攸关他们生死,他们是不会在乎谁做皇帝的。”
“我知道,郭晨在郑州的时候,就已经私下里面认你为主。回京之后,你一直通过他,掌握着骁骑营。但郭晨就算在忠心于你,可在整个家族利益面前,他也得服软。更何况,你活着,他也许会你死忠。可若是你驾崩了,在你与家族面前,他们这些世家子都会选择家族。”
温邰亦这个出乎意料回答,让黄琼不禁有些皱眉:“你控制他们手段,就这么简单?你在他们身边安插了人手监视朕知道。这是齐军自从太宗年间的惯例,将领统军出征,身边都有南镇抚司的人监视。可曹锐与赵无妨的家人,朕早就已经接进京安置好,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黄琼质疑的话音落下,温邰亦却是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之后,才哈哈的笑道:“我还以为你当真是天纵奇才,现在看对人心的揣摩却是不过如此。这事看起来很复杂,但其实就这么简单。原因很简单,你活着他们也许会为你效忠。可你都驾崩了,那他们效忠谁不是效忠?”
“他们都是武将,可欧阳善与郭晨都是世家子出身。对于他们来说,家族利益才会高于一切。他们家族那些肮脏事,都在我手中掌握着。包括他们家族所有人的脑袋,也基本都在我的手中控制着。你若是真的驾崩了,他们就算不想听新君的,可难道真不要整个家族脑袋了?”
“至于曹锐与赵无妨,他们家眷的确在战乱一开,便被你接进京城了。可安置上,却是并未像那位刘大人家眷那样精心,阖府上下都是你的人,我便是想要渗透都渗透不进去。因为那两家夫人,与你这位皇帝陛下并未有一腿。也不用经常陪着你私下里面幽会,而遮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