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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上)

周王、鲁王敢不敢跟高务实跳脚?

答案肯定是不敢的,至少在扣他们这两支一年的宗禄和“给资”一事上,这两位王爷一定不敢怎么着,更别提高务实这里的跳脚还是特指——大概就是说:有种造反给我看看?

造反?

这俩位王爷府上的护卫都只有五百人左右,而且水平顶破天就是“内地卫所兵”这个档次,拿什么玩意儿造反?这点人马别说高务实懒得多看一眼,就算当地总兵搞不好都不必出面,辖区内的兵备道下一道命令就能轻松搞定。

所以,只要这两位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那就肯定不敢跳脚,只能忍下来。

至于说堂堂王爷被官员给欺负了……嗯,那不是常事吗?这可不是寻常官员,这是部堂!是圣眷最隆的高部堂!

张居正家里把辽王欺负成什么样了,有事吗?屁事没有!原历史上要不是张居正死后被朱翊钧清算,辽王那档子事连个水花都起不了。这一世张居正依然搞定了辽王,而且由于高拱当权,高务实主张放过张居正,结果辽王案现在也没人去翻案。

当然了,辽王本人并不冤枉,他是死有余辜的。只不过当初张居正在其中赚了一座富丽堂皇的王府作为自家宅邸,这是纯赚——高务实南下广西的途中还曾去过张府,那府邸便是过去的辽王府。

说起这位辽王老兄,也是实在让人哭笑不得,几十年一点正事没干过,从四岁到四十岁,除了玩,什么追求都没有。

小时候,他喜欢玩,玩死了张居正的爷爷。后来一把年纪了,还是玩,反正家里有钱,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呗!

然而玩完的时候还是到了。

一直以来,张居正都没有忘记三十年前祖父被人整死的那一幕。君子报仇,别说十年了,对于张居正而言,就算三十年也不晚。

当时还只是隆庆二年,高拱还在家里闲住,未曾起复。张居正彼时在内阁里只排第三,不过要对付辽王,那已经完全绰绰有余了。

于是在他的暗示下,很快湖广巡按御史以及各类朝中御史突然暴起,共同弹劾辽王。辽王老兄玩了这么多年,各种罪状自然是不难找的,于是一堆黑材料就这么报到了皇帝那里。

穆宗隆庆虽然对藩王一向也不怎么待见,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兄弟,听说这人不地道,好歹也得查一查再说,便派了刑部侍郎洪朝选去调查此事。

张居正本来是想授意洪朝选给辽王上一大堆的罪名的,其中包括了谋逆。不过洪朝选不肯附张居正给辽王栽赃、坐以“谋反”之意,严词拒绝在锻炼成狱的成案上签字。他据实勘查,最后以“**有实,谋反无据”、“法可正,国不可除”而复命。这件事惹怒了张居正,后来被张居正借京察的机会把洪朝选罢官归里——这只是顺带提一句。

既然顺带提了这句,干脆再顺带提一句:辽王案爆发时的湖广巡按不是别人,正是这次西北之乱爆发时的三边总督郜光先。

郜光先那时候与高拱比较亲近,但高拱彼时正被徐阶逼退,在老家新郑闲住。郜光先还只是个巡按御史,朝里没有别的靠山,考虑到张居正一直都是高拱的密友,因此便听了他的吩咐。

对了,洪朝选不肯附张居正还有点细节。当时洪朝选是正使,还有一位副使叫做施笃臣。两个人是一起前往江陵核查的,而这位施笃臣则是张居正的人。

施笃臣来到江陵,伪造了一份辽王朱宪?与洪朝选的书信,想以此要挟朱宪?。朱宪?一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所以他直接选择了反抗。

不过这位王爷反抗的方式有点特别,他竖起一面大白旗,上书“讼冤之纛”。施笃臣见状,也不知是真没看清还是故意没看清,反正当场惊呼一声:“辽王造反了!”于是带着五百人把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辽王一个纨绔子弟,本身也不是真打算造反,自然只能当场被擒获,这个过程没什么好说的。

回到朝廷后,施笃臣按张居正的指示,想以谋反罪起诉朱宪?,可是洪朝选却坚决反对,这个刚才说过。由于洪朝选的坚持,辽王朱宪?逃过一死,被废为庶人圈禁于凤阳。

之前说过,辽王这档子事一则是张居正要报仇,二则是他看上了辽王府,但辽王本身并不冤枉,这厮罪证确凿的地方很多。

这家伙可以随便在大街上抓人杀人一名醉汉;看上的女子,不论身份一律**;与宗亲女子乱伦;僭越修建宫观等等。总之是死有余辜。

然而问题在于,辽王虽然哪怕在王爷里头都算是败类了,可是比他好的王爷其实也没好到哪去。

现在在位的周王叫做朱肃溱,平时没有什么恶名,同样也没有什么美名,按照高务实一贯的了解,这种王爷只是没人查,一查肯定屁股不干净。

鲁王倒是有些美名的,但说实话,鲁王府在山东两百年,阡陌相连、店面数千,他拿出几百亩下田分给穷人也好,放弃自己那点宗禄而让同宗穷亲戚去领也罢,算得了什么?背后干了什么事谁知道啊?

非要说他有什么特别,大抵更多的是会给自己弄个贤王名头,免得遭朝廷惦记,受了什么无妄之灾。还是那句话,高务实相信这些王府都是不查相安无事,一查全军覆没。

把周王、鲁王的事情强硬“摆平”之后,高务实便说起了今天的首要正事。

“二位昨夜想必也听到过风声,五府的都督们联袂夜访寒舍。”高务实笑了笑:“他们打算给户部送点钱来了。”

靖难系勋贵几乎一个不落的联袂拜访已经卸任戎政侍郎的高务实,这是昨晚最大的新闻,身为户部侍郎,程文与胡执礼当然是有所耳闻的。毕竟,连这么大的消息都不能及时得到的话,在京师可不大好混。只不过,高务实的话却让他们闻之愕然。

目前京中对于此事最主流的猜测,都是京中勋贵生怕失了靠山,多半是想劝高务实留任,当然这很困难,不过也有一种转圜的办法。

比如说,高务实作为前任,举荐一位能够完全“萧规曹随”的实学派官员来出任此职,那也不失为一种合情合理的通融之策,而且可操作性极高。

谁知道高务实根本不提这个,反而说京营要给户部送钱。

这就奇了怪了,户部给京营送钱倒是正常操作,哪有京营给户部送钱的道理?哪怕现在京营已经改制,生产建设兵团几乎是财政独立了,但至少他们的俸禄还是户部给发的,怎么就轮到他们给户部送钱了?

程文忍不住问道:“司徒此言何意?京营两分这才多久,生产建设兵团就能反哺朝廷了不成?”

哟,你倒是挺会想,反哺朝廷?你瞅瞅那帮勋贵,他们有这样的爱国主义情操?

“那倒不是。”高务实摇头道:“只是我昨晚与他们说了,让他们把生产建设兵团的财务事宜交给户部统一管理。”

别说程文,就连胡执礼都把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问道:“勋贵们同意了?”

高务实笑了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勋贵们与国同休,自然也是讲道理的。他们现在每年毛利大概能超过一百三十万两,去掉禁卫军的开支和他们自身的开支,我预计还能剩出个三五十万两,也能顶点事。”

程文惊讶道:“有这么多?”

胡执礼则是另一种意外,他问道:“即便如此,这笔余银他们能同意上缴户部使用?”

高务实笑了笑:“有这么多不奇怪,生产建设兵团手里可是有此前五府名下大量地产的,以前这些田地都是军屯,多余的那些闲地则没什么作用。

如今生产建设兵团与京华有不少合作,开发了其中一些,有的山地产矿、产木,有些地离城近或者位置不错,则被用来建设尖馆交通要道的歇脚处,等等诸如此类的各项开发都有进行。

况且改做生产建设兵团之后,以前的军屯方式已经变了,眼下他们所行的一套法子是本部堂提供的思路,名字叫做‘家庭联产责任承包制’……”

胡执礼立刻问道:“这办法是怎么回事,大司徒可能详细说说?”

这个办法,高务实作为当年的基层干部当然很熟悉。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是农民以家庭为单位,向集体经济组织——红朝是村、组,生产建设兵团是卫、所——承包土地等生产资料和生产任务的农业生产责任制形式。

土地好理解,“等生产资料”则是卫所所有的那些农具,由于按照以前的制度,这些农具都是卫所的,不属于军户,所以现在也是“承包”性质。

不过,由于高务实信不过基层卫所的操守,因此这些东西的承包现在是直接免费,军户们不必为此花钱,只是在农具损毁时才必须赔偿。

这个赔偿也很有意思,高务实生怕基层卫所坑害军户,因此不准他们收钱,只准收赔偿的农具。他又考虑到,某些没良心的东西可能用这些农具不合格来为难军户,因此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规定:只要该农具是京华所产的新农具,有京华出示的售卖单据,则生产建设兵团基层卫所便不得拒收,违则上报兵团。

上报兵团肯定没有好下场,这个大家都清楚,因为这里头大家都逃不掉“京华”两个字的影响——你TM连京华的东西都敢拒收?反了你了!

你知不知道兵团高层的勋贵们也是能从这些农具里分红的?您老人家的脑袋和他们一样与国同休了吗?

这个制度是后世红朝实施的,要说全面在大明铺开,那可能比较难,因为地方上的地主豪强以及他们背后的读书人都肯定不同意,可能会搞出很大的乱子来——动摇朝廷根基的那个级别。

但是,这项制度在“军屯”范围内却是完全可行的。为什么?因为军屯的田是两百年前朱元璋就划分给了卫所的,京营本身也是以五军都督府的名义控制着大量军屯地的“集体大地主”。

既然是集体,而且理论上这都是皇帝的地,那就好办了,因为它不是私有性质,朝廷今天可以这样搞,明天也可以那样搞。高务实代表朝廷这么改,皇帝既然同意了,谁也没有二话好说。

再说,勋贵们作为皇帝以前实际上的“白手套”,他们也同意了啊,那还说什么?

与红朝一样,在改制后的军屯田地,农业生产中军户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经济实体,承包经营生产建设兵团集体的土地,以及其他生产资料一般做法是将土地等按人口或人劳比例分到农户经营,与红朝一致,然后按照契约规定,自主地进行生产和经营。

至于其经营收入,除按契约规定上缴一部分给生产建设兵团集体及缴纳田赋这个田赋是不同于寻常田赋的,相对来说非常低之外,剩余部分全部归于军户。生产建设兵团集体作为发包方,除进行必要的协调管理和经营某些副业以外,主要是为农户提供生产服务——也就是提供农具、种子之类的,偶尔还会在高务实的要求下修一修水利设施。

听完高务实的解释,程文和胡执礼拍手叫好。胡执礼感慨道:“司徒果然是点金圣手,下官昔日家中也是务农出身,若是有地主老爷肯给这么好的条件,哪还有不精心伺候那十几亩地的?也难怪这京营军屯过去空有偌大土地,每年上报的时候居然亏得多,动不动便需要户部接济。原先下官还以为只是因着卫所贪墨太多,现在想来,恐怕不止是贪墨,更多的是军户们根本不肯做呀!累死累活得到的是那么多,偷奸耍滑得到的也是那么多,换了谁去会愿意干?”

程文家里倒是境况不错,他没有这样的体会,不过却也思索着问道:“生产建设兵团所拿的那部分,是按照固定比例来拿还是有个定数?若是遇到荒年则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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