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带着两位公主走了,高务实送到门口才回了小楼,一进门便看见高陌已经等在那儿了。
高务实没有半点意外,直接道:“刚才我和皇上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安排人去一趟阳和(隆庆四年后的宣大总督驻地),就说我说的,请吴师兄赶紧在宣大做好最后的安排,准备回京出任大司马。”
高陌没有多问,也没有质疑,虽然朱翊钧刚才并没有明确说兵部尚书究竟选谁,但自家大少爷和皇上同窗十年,想必对皇上的语言习惯更加了解,他既然如此肯定,那总不会错,于是躬身应是。
高陌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所谓老不以筋骨为能,这又不是武侠世界,他的主要工作当然慢慢的从保镖性质转为“文职”,把家丁护卫团的团正位置正式让给了高珗,自己出任了高务实新设的“内务处”处长。
不过,这个内务处可不是高务实的保姆处,它的主要职责如果用一个简单的类比来形容的话,就相当于高务实的厂卫。京华体系内部的东厂加锦衣卫,现在内务处打包全干了。
京华内务处目前处于草创阶段,一共只有三个科,分别是保卫科、特勤科和审计科,内务处的运行资金是高务实单独列账特支的,不走京华体系内部的任何一本账。
保卫科负责的任务比较简单,就是高务实本人以及京中两处住所的安全保卫,其他包括见心斋别院,因为驻扎了家丁护卫团,所以保卫科也是不管的。该科的人手并不多,目前只有不到两百人,但都是从京华名下各个武装体系内精中选精挑出来的,而且特点是都有家室——未必一定是有妻有子,但一定是全家都在京华的控制之下。
相对于保卫科的简单,特勤科负责的任务就比较复杂了,不仅有体系内部的监视,也有外部的情报打探,还包括高务实一直心心念念地往南方扩展情报网,他们甚至还承担着一些类似于去闽、粤等地寻找“海外流传而来的农产品种子”、“东洋、南洋等地各类海图”之类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任务,所以这个特勤科已经提前预定了内务处“最能花钱科”这个名头。
审计科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配合特勤科存在的,因为特勤科只是负责搜集情报,但并不负责汇总和提出处理意见,所以这个工作就由审计科负责了。顺便,审计科还会对特勤科花钱之后所取得的效果做出评定,如果效果太差的话——京华内部也是有“考课法”的。
给吴兑传信这种事,现在当然是交给特勤科完成,高务实交代了这件小任务之后,心里也不禁稍稍有些得意。
我现在是不是也有点布衣宰相的范儿了?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毕竟他心里清楚,布衣宰相这种玩意儿,说穿了就是没有正式身份的狐假虎威,虽然在某种情况下可能比真宰相还少了很多拘束,但借来威势始终是别人的威势,一旦圣眷稍有不稳,这种空中楼阁只能瞬间坍塌。
还得是做真宰相才有意思……
就是不知道没有被张居正教到心理扭曲的朱翊钧将来会不会也走到不见外臣的那一步,如果他将来还是要做宅男皇帝的话,倘若只有我高务实一个外臣能见着他,那可就差不多算是真宰相了——虽然还是没有开府的权力,可是“隔绝中外”啊,那也是很了不得了,相当于外相内相一肩担。
不过这些都还远,至少现在看起来,朱翊钧同学好像还是很正常的。
诶,等等,好像还是有一点点不正常,至少今天他提到给三公主找驸马的时候,对于“祖制”就颇有些无奈,这种无奈,未尝是不满而又无法改变所导致的。
高务实正在胡思乱想,忽然看见曹恪匆匆跑了进来,朝他递出两本名剌,道:“大少爷,户部尚书张部堂、工部尚书魏部堂二位联袂前来拜访,现在人已经到了大门口,这是他们二位的名剌。”
高务实怔了一怔,接过名剌看了一眼,果然是张学颜和魏学曾二人来了。
虽然搞不清原因,高务实还是立刻吩咐道:“大开中门,请二位部堂花厅稍坐,就说我沐浴更衣之后马上就到。”
沐浴更衣乃是会见重要客人的礼节,虽然高务实总觉得这礼节真是浪费时间,但也没有办法,他可不想让这两位觉得受了怠慢。
曹恪下去之后,高务实连忙去洗澡——哦,沐浴更衣。
换了一身宝蓝色道袍(不是道士穿的……),又熏了香,这才匆匆赶往花厅。
一进门,高务实就看见两位身穿“大红龙袍”的官员正在争论什么,仔细一看,原来他们俩都穿着飞鱼服,也就是所谓“大红纻丝飞鱼服”——这玩意在地方上的文官之中不多见,但在京师高官之中不算特别罕见,连高务实都有。
不过高务实到底眼尖,发现其中一位的飞鱼服稍稍有些不同,乃是坐蟒形制,另一位则是与高务实那件一样,为正常的行蟒形制。
高务实拱手朝那身着坐蟒飞鱼服的那位道:“晚生见过张部堂。”再朝另一位道:“见过魏部堂。”
两位部堂倒也没有端架子,双双起身,其中张学颜笑道:“高龙文何以识我?”
高务实笑道:“闻部堂曾因辽东战功而得坐蟒飞鱼补子,因此识得。”
张学颜恍然,立刻赞道:“人说高龙文见微知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魏学曾则笑道:“心斋兄,高龙文可不仅仅是见微知着,他那‘万家生佛小财神’的名头,才是今天你来的目的吧?”
张学颜哈哈一笑,道:“确庵兄,你来难道就不是为此?我看咱们还是大哥莫笑二哥,都是来找高龙文求教的,就不要互相打趣了,早点请高龙文想个法子,把眼下这档子事敷平了,才是正理。”
高务实也算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一听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这二位今天联袂前来,还没开始说话呢,就先把伏笔打下了——肯定是为钱而来!
就是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找我借钱吧?你们要是个人借钱,那倒是好说,可你们一个户部尚书,一个工部尚书,同来我这儿,只怕不大可能是私人借钱啊。总不会是朝廷找我借钱吧,那这事可不大好办,这里是大明,不是欧罗巴……
高务实连忙道:“二位客气了,晚生才疏学浅,哪里敢当二位部堂的‘求教’?不知二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哦,对了,二位叫晚上求真便是,此是本次河南乡试之后,晚生座师于公所赐之字。”
张学颜和魏学曾毕竟是长辈,坐下就不客气了。坐下之后,先是对视了一眼,才由张学颜开口道:“此前玄老清丈田亩一事,想必求真你是知道的?”
高务实点了点头:“有所了解。”
张学颜叹道:“今年六月,户部奉旨核查南北二京及山东、陕西勋戚田赋,查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