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斯跟那个战狂匪帮的老大开了个玩笑,照他来看,其实也不算过分。
通过与其“交谈”(其实就是使用【夺魂术】),他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叫:法尹萨尔·哈斯木。他不仅是战狂匪帮的首领,而且还是哈斯木部落的酋长。
在奎斯跟着法尹萨尔回到哈斯木部落之后,整个部落都向北骑行了近一个星期,他们越过废弃的农田,进入大部分铸造区定居者不敢涉足的荒野。部落只在夜间活动,他们不生火,吃死面饼,睡在冰冷的地上。
这就是传统的部落生活。在无底深渊,荒原匪徒必须小心行事,以免引起众多敌人的注意。
等到法尹萨尔·哈斯木和他的人民抵达平原北部边缘绵延起伏的山麓时,那里已经冒出了一座巨大的“城市”。青草盈盈的山坡上覆满五颜六色的帐篷,色彩艳丽的屋顶在秋风中像旗帜一样飘荡。
黎明破晓,一群群格斯兽跑过低洼的草地。它们的牧者——那些眼神敏锐的年轻人——手持标枪和马弓在鞍上挺直身子,驱赶马群为新来的部落骑手让路。
法尹萨尔和他的部下一边前进一边向放牧的年轻男女点头致意,同时还不忘眼馋地盯着那些家畜。哨兵们挺起胸膛,举起长矛,用他们最友善但又最警惕的目光作为回敬。
奎斯和法尹萨尔·哈斯木并肩而行,当哈斯木部落民经过时,他向哨兵郑重地点了点头。在这里,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灰尽世界,而不是在恶魔横行的无底深渊——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这里倒是像一处乐土。
他穿着分层的棉布长袍,戴着方格头巾,就像部落里其他的战士一样。
就这样,奎斯在哈斯木部落待了足足二十年之久,他几乎已经和他们一样能骑善射。或许有些老人能看出不是真正的荒漠部落民,只不过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罢了。
这一天,当他再次路过日渐壮大的格斯兽群,奎斯将全部注意力转向面前的那座新建立起来的帐篷之城。每隔几年,这些部落民就会聚集在一起举办一次集会,各大部落的首领会在一起商讨对于铸造区商队的劫掠活动,以及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各个部落之间的通婚事宜——为了繁衍生息,这其实是荒原部落的头等大事。
年长的妇女和身穿家居长袍的母亲们已经开始忙碌了,她们重新点燃灶火,准备早餐。孩子们在狭窄的帐篷营地里跑来跑去,挑水挑柴,狗儿们抬头狂吠。
“啊,真糟心。”法尹萨尔望着一大群帐篷小声都囔。此时,土匪头子穿着黑蓝相间的厚重长袍以抵御清晨的寒意。他的头巾松垮地垂在肩上,露出长满胡须的、已经不再年轻的脸庞。无论天气如何,大家都不会蒙着面靠近别人的营帐,除非是想要见血。
法尹萨尔皱起眉头。“咱们今年是集会的主办方,那群满脑肥肠的家伙要来这里吃我的、喝我的,说不定还要睡我的侍妾,真是令人感到不爽。哦对了,我还欠纳瓦特那老贼十二个灾币,也不知道那老家伙死了没?”
奎斯笑了起来:“那还是多给点儿,可怜可怜他吧。他上次劫货都是什么时候了?再说,咱们最近也都在忙着往包里塞满铸造区‘胡徒克’们康慨送来的黄金。”
法尹萨尔仰头笑了起来,乌黑的眼睛闪闪发亮。“说的没错!应该让你替我把钱转交给他,你也好看看他能乐成什么样。”
法尹萨尔手下的战士们一边前进,一边公然地炫富,他们拿出一只只装满金币和战利品的布袋,炫耀着缀满珠宝的匕首或纯金耳环。
这既是为了吸引未来配偶的目光,也是在向其他部落民展示自上次见面以后哈斯木可算是已经发家致富。过去的二十年时间,让这个部落匪帮从濒临灭亡变成了沙漠中最富有、最知名的部族之一。尽管哈斯木的血统古老而受人尊敬,但在过去几代人的时间里这个家族却频频遭遇不幸。
法尹萨尔·哈斯木是上任酋长的独子,以鲁莽和冲动着称——在荒原匪徒的文化中,这些都是美德,但远非领导者该有的特质。要不是与奎斯偶然相遇,他作为酋长的人生可能也就辉煌而短暂地结束了。奎斯敢于在其他人退怯的情况下坚持劝阻这位头脑发热的土匪头子,他对于军队的战术指挥才能更是无价之宝。哈斯木部落因此而犯下了一连串羡煞旁人的大劫桉。
“咱们住哪儿?”奎斯向眼前连绵的帐篷挥了挥手,“我不想像上一次似的,半夜被一只嚎兽闯进帐篷吵醒。”
法尹萨尔自豪地朝着这座庞大定居点的中心点了点头。“就在酋长营区旁边,那里已经给咱们留好了地方。一会儿等女人和孩子们扎营的时候,咱们可以休息休息,吃个早饭,之后会有骑术、弓箭和玩羊拐的比赛,再然后就是晚会。”他向奎斯眨了眨眼睛,“还有喝酒,喝个痛快。”
奎斯撇了撇嘴。“可别是酸马奶酒,那我还不如喝盐水。”
用发酵马奶、野生浆果和枣子勾兑成的饮料是荒原匪徒们的最爱,他之前硬着头皮喝过一次。
虽然流进这具神锤化身的食物都会被高温分解,但是当他知道了所谓的“口嚼”制作秘诀——那些原材料都要被未出嫁的女孩用嘴巴咀嚼过一遍,以便它们能够更好地发酵——奎斯还是打定主意再不喝这东西。
“兄弟,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荒原狼’,不是胡徒克那样的弱鸡!”法尹萨尔轻蔑地摆了摆手,“好吧,我看能不能让哪个小孩儿把葡萄汁分你点儿,免得你口渴。”
接着,这位哈斯木酋长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看着奎斯。“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这个问题并不令奎斯感到意外。“我?我无非就是一死。你冒得风险可比我大的多。”
“嗯……”
法尹萨尔倒是没有否认自己最信任副官的说法。要是奎斯在接下来的试炼中失败,法尹萨尔在其他酋长面前会很没面子,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长长的骑兵队伍慢慢挤进庞大的定居点。
母亲们饶有兴趣地看着骑手,而孩子们则呆呆地看着那些闪亮的值钱物件。法尹萨尔也等候在大营区外围,恭敬地向每一个见到的长者们点头问好,引导大家沿着狭窄的小巷行进。每支部落在这里的位置是由其地位和相对实力决定的,越强盛的部落越靠近营地中心。
自从奎斯加入哈斯木部落以来,他已经经历过很多场集会,但这是他第一次被允许参与到酋长区营帐的晚宴。他仔细观察着大营中的每一处细节,试着推测各个部落的实力和繁荣程度。他从法尹萨尔那里得知,荒原上生活着近二十支规模各异的部落——不是那些匪帮,而是此地真正的居民——他们不断迁移,以迷惑那些与自己规模和力量相当的潜在敌人,又或者躲避一些和灾难无异的、突然出现(多半过段时间又突然离开)的强大恶魔。
奎斯先是大致数了数这里有多少帐篷、水缸或早餐面饼,然后将结果与下面牧场上坐骑的数量进行比较,以此将妇女儿童和战士区分开来。即便按照保守估计,计算结果也让他感到意外。聚这里的可不止有几千名战士,而是两万多名——在正确的领导下,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关于这些部落,他还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虽然他是法尹萨尔最受尊敬的副手,但酋长还是小心翼翼地将传统事务都留给自己。尽管为部落做出了种种贡献,奎斯仍然是个外人。
对此,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议,哪怕此时距离他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对于他这样的存在,这点时间只不过是其漫长生命中的一段小憩。
而且,他来此也并非单纯是为了休息。
三百多年之后,加勒哈斯塔就会发生一场遽变,奎斯的这具神锤化身就是在那时通过强大的时间法术让自己回到了过去的这个时间点。因为即便是一具化身,其蕴含的能量也过于巨大(神锤化身内嵌了密瑟能核),所以为了顺利完成这个法术,他还是让那位新晋的时光龙神盟友帮助了自己。
而他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因为时光龙帮他作出了一个预言:打败格拉兹特或许在三百年后就可以,但是想要彻底解决奎斯的麻烦——那顶他极力想要推脱掉的巴托九狱第七领主的冠冕——则必须从过去开始着手解决问题。而那个预言之中,蕴含着一个解决问题的契机,时光龙给出的答桉是奎斯最好亲自来这个荒原经历一段历史。
“只有亲身经历那段历史,你才能够真正对其进行改变,”时光龙是这么告诉他的。
他的本体由于太过特殊,时间线的概念已经无法对量子巨龙有任何意义(在量子巨龙的认知之中,时间是离散而非线性的),因此他这才只能使用神锤化身穿越时间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