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骑在高头大马上,高伯逸用马鞭指着不远处的村落,对并排而行的李德林说道:“不如,以后这里就叫杏花村,如何?”
“主公真是好雅兴啊!杏花村这名字甚好,主公这诗也很好!”
李德林矜持一笑,不动声色的给高伯逸拍了很生硬的马屁,这对他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此番高伯逸借着清明扫墓祭祖的机会,将神策军集中起来整训,并将队伍拉到磁县高氏皇族的墓地这里操演。同行的还有高彾跟儿子高承业。
以及跟高伯逸较为亲近的高欢庶子高湜。
在这个节骨眼上,高伯逸居然选择去祭拜高欢和高洋,还带着高彾一起去,实在是让人很是不解。王琳的事情,本来众人都以为高伯逸会“乘胜追击”,让王琳入邺城述职,并将家眷都留着邺城。
没想到,高都督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给王琳写了一封信后,就压根不运作这些事情,而是开始整训军队。
不过这也是应有之意,高伯逸能够纵横邺城的资本,就是枪杆子,他自然要把武力这一块完全控制在手里。
这次,他将原有的邺城各种守备部队统合到一起,裁掉老兵油子,将其单独成军,名义上仍然处于神策军节制之下。
高洋留下的邺城守备部队(不是禁军),编制非常特殊,可以说历史上任何朝代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编制。
人数虽然不多,不到万人,但每一个单位,居然只有几十个人,而且有独立命名的番号!
也就是说,邺城守备部队里,每一支拉出来,最多不过百人,却有一百多支独立存在的部队!
除了不方便政变外,几乎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或许,高洋就是玩权力平衡玩得太骚了,所以连邺城守备部队的兵权,也将其彻底分散。
现在这样的状况,高伯逸当然要将其扭转过来。毕竟,这些都是精兵,搁在邺城可惜了。
毛毛细雨下着,李德林望着远处迷蒙的山包道:“人生在世,拼搏数十年,最后不过是一抔黄土罢了。”
那个山包,就是高欢的墓地。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高伯逸淡然说道,这一句话简直说到李德林心坎里了!
“主公有鸿鹄之志,只是如今时机尚未成熟,待灭周班师回朝之日,就是君临天下之时。”
李德林激动的说道。
那点事,大家虽然都没说破,但傻子也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如今高伯逸根本不需要急躁,他只要稳一点,再稳一点,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得到想要的东。
任何人都拦不住他!
“听你这话,好像挺有意思的。那你猜猜看,我为什么现在去磁县祭祖啊,高欢又不是我爹。”
高伯逸笑眯眯的看着李德林问道。
现在四下无人,想说什么都可以畅所欲言,所以李德林也不藏拙,而是十分直截了当的说道:“《左氏春秋》第一篇,郑伯克段,主公乃是欲擒故纵罢了。”
明明知道高氏皇族已经在蠢蠢欲动了,结果高伯逸居然还故意跑出来到磁县,这不明摆着卖个破绽么!
而之所以把高彾和儿子高隆基带着,就是担心高彾会被那些人利用,最后一起被拖下水。
高伯逸微微点头,随即长叹一声道:“那你认为,谁会跳出来呢?”
高氏皇族只是缺乏出来撑场面的人,却并不是完全没人了。比如说洛阳的高孝珩,幽州的高睿,乃是是晋阳的高长恭,都是能翻出风浪来的。
“主公,恕在下直言,主公此番运作,只怕敲山震虎或许可以,但欲擒故纵,还是差了点。微臣若是那些人,这回是绝对不会跳出来的。
只要高睿的幽州大军不出马,那么无论是什么人,都不会跳出来。主公是太高估那些人的胆量,也低估了自己的威严了。”
原本觉得没什么,但听李德林这么一说,高伯逸瞬间有所明悟,这就跟马戏团大象被捆着脚链子一样。
小时候挣脱不开,因为力量太弱了。
长大了以后力量强了,却还是有着固定思维,认为无法挣脱脚链子。
“其实呢,单纯就是来祭拜一下罢了,不过也不介意顺便……送几个人去陪陪他们。”
高伯逸指着远处的“山丘”说道:“邺城,还是不够安稳,我晚上睡觉,有时候会觉得后背发凉啊。”
后背发凉?
李德林听了心中一惊,有点明白高伯逸到底想做什么了。
“主公,不妨,回邺城之后,派人鼓动一下,增加主公的食邑。看看某些人,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北齐的制度,封王以后,是有食邑的。而且,是那种实封,而不是虚领。也就是说,那些被划归到你旗下的封地,其中的“人力资源”,也是归你调配的!
增加食邑,就是增加自己管辖下的户口数量,这一点,对高氏皇族来说,可不能算是个小刺激,那些人一定会忍不住跳出来的!
“你这个主意不错。好好干,杨宰辅年纪也大了,迟早要退居二线。他退下来以后,总要一些年富力强的人顶上去,我看你就很合适嘛。”
高伯逸坐在马上,拍了拍李德林的后背说道:“走了,我们去那边的土丘去看看。”
……
高孝珩最近一段时间,感觉很诧异,而且迷惑不解。
一直跟自己不对付的王峻,居然主动撤离了金墉城,并将整个洛阳的防务,都交给他来打理,其他的东西,一概不过问。
为什么此人前后差别如此的大?
高孝珩清楚的记得,当初他要跟王峻换防,结果对方死死占据金墉城不放手,任自己好话说尽,都是油盐不进!
“阿郎,有人送来一封信。”
家中老仆悄然而入,打断了高孝珩的思路,然后递过去一个封了火漆的竹筒。
“谁送来的?人呢?”
高孝珩一脸懵逼,到底是谁会这么神秘给自己送信呢?
“人已经走了,不认识的生面孔。”
高孝瑜微微点头,轻轻摆手,老仆低眉顺眼的出了书房,带上房门。
他刮掉火漆,拿出竹筒里的信纸,才看完第一页,就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