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艳阳高照,天上漂浮着几朵白云,明媚,但又不晒,雨后的晴天空气宜人,乃是难得的好天气。
神策军大营的校场上,各级将校,包括最底层的低级军官都在列。每个人的脸色都写着“忐忑不安”四个大字。
昨天高伯逸的下马威,他们的见识到了。这里大部分人之前跟高伯逸都有交情,只不过,军队就是军队,战场无父子,更何况只是那点交情?
还是搭着毛毡的高台,高伯逸一身皮甲,腰间横刀,看起来威风凛凛的。身边杨素穿着灰色的文士袍,拿着一张纸,面色肃然。
“今日,我将宣布神策军里的新规矩!首先,每位士卒的军饷,增加一贯,不给粮食布匹,直接发常平五铢!”
高伯逸大声宣布道。
这个举措,几乎是在场所有人都预料到了的。
昨日杀了十几个人,打了几百人的板子,在场各军将领都是面上无光。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今日也是该给点甜头了。
北齐禁军的军饷是按半年发放的,过年之前发一次,秋收之前发一次,其中布匹粮食与铜钱各一半。
一年增加两千文钱,不过小恩小惠而已。邺城米价每斗九文钱,比往年又略有下降。家住邺城,一千文钱大概能买一百一十斗米。
北齐纺织业远不如唐代,一斗米只跟半匹绢价值相仿,一千文钱实在是不值一提。
不过若是住在河北乡下,一斗米不过五六文钱,购买力要更强一些。
站在下面的将校心中松了口气。如此的“涨薪”,倒也在预料之中,没有特别离谱。如果真的出现很离谱的状况,那么他们这些人就要担心高伯逸是不是想要图谋某些大事了。
比如说谋反什么的!
“杨素,把新条例都念一下吧。”
“喏!”
杨素走上前去,手里拿着条例,高声念道:“今后,士卒的军饷,分为五个等级,并配以象征的身份牌,分别以虎,豹,狼,猫,鼠为标志。
今后每人在大营中都必须佩戴身份牌!无论是何种等级,伙食一样,但以等级定军饷!”
“每个将领的军饷,按麾下将士的等级来综合考虑。”
“每个月军中大比,选出虎两百人,豹一千人,狼五千人。猫和鼠数量不限,以考核成绩为限。到下个月,成绩变化以后,重新分配身份牌。
戴错或丢失的,按军法处置;三次以上,逐出军营,永不录用。”
“考核标准,将在后面陆续公布。各个等级的俸禄标准,也将在几日以后公布,但无论是何等级,绝不会低于现在的俸禄标准。
每三个月,淘汰军中考核成绩排在最末尾的一百人,发放安置费,就近在安阳安置。”
“今后军中将进行统一的武术训练,阵法训练,不接受私人武艺。各部人马,按分工不同,分开训练。
觉得身手还可以,又不想被军中武术限制的士卒,可以找杨素,也就是找我报名,这些人将会另有安排,不必参与普通的军中考核,但依然亦要佩戴特殊的身份牌。”
“此外,神策军今后将会严肃军法,重奖重罚。各项细则,几日后就会张贴在校场里。诸将校将这些传达给各部士卒,都散了吧!”
呃……这就散了?
众将校听得云里雾里,只是有种预感,神策军真要大变天了。
可以预见,以后军中将会出现极大的反差!
训练表现优异的人,得到的军饷将会远远多于排在后面吊车尾的。而每个月都要考核,每个季度都会裁撤排在末尾的人,谁也不敢放松警惕!
若是你觉得太苦,呵呵,邺城多的是盯着这里的人!不说别的,只要高伯逸把神策军的待遇放出去,自然有无数人愿意来这里讨生活。
至于将领的待遇跟手下士兵的考核挂钩,则是让这些将领们关注手下人的训练,不要当甩手掌柜!这其实也是一种激励。
只不过,就算是分级了,神策军士卒所需要的粮饷,只怕会比从前多不少!高伯逸要从哪里弄钱呢?
这个疑问,在神策军很多将领心中一闪而过。
……
“主公,分五个等级,在下并不反对,而且觉得此举甚妙。只是将其命名为虎豹猫鼠什么的,还要戴着身份牌,岂不是有些侮辱人?”
神策军的帅帐里,杨素忧心忡忡的问高伯逸。
他说得不无道理。若是士卒们进入了“虎豹”这个阶层,自然是荣誉感倍增。然而若是进了“猫鼠”这个阶层,那还能抬起头来做人么?
杨素的问题,是很现实的一个担忧。
“知耻近乎勇,摆脱掉身上的标签,本身就是一种勇敢,这是军中必须的。神策军乃是禁军,精锐中的精锐,军饷亦是冠绝齐国诸军。
你在这种地方受辱了,就要想尽办法把脸面找回来,这才是真男儿真汉子。连这点勇气毅力都没有的人,不配留在神策军里。”
其实高伯逸也不想弄出什么虎啊豹啊之类的东西,庸俗得不得了!然而,这个时代的丘八,还真就是吃这一套。
北魏前期和中期,原始色彩比较重,军中猛将的绰号,都是以猛兽为名。就算是到了北魏末期,这种原始崇拜也没有变过。
比如说杨忠的绰号就叫“揜于”,揜于就是北朝人口中的猛兽,如此可见一斑。
你跟那些丘八们说第几级俸禄,人家可能大字都不识一个,还不如给对方脑门上贴一个猛虎的标签,简单粗暴!
猛虎还是鼠辈,考核中见真章,避免了大锅饭,也激发了荣誉感。至于可能会造成隔阂,呵呵,难道平日里那些人之间就没有隔阂么?
拉帮结派,党同伐异乃是人类的本能,再过一千年也不会改变!
“此事我已经安排妥当,你不必挂怀。”
高伯逸淡然道,不理会杨素的忧虑。
“主公,在下算过,神策军的粮饷估计要比朝廷调拨下来的多不少,甚至是两三倍,我们去哪里弄那些钱呢?”
“找高洋要。”
“他不会全部给吧,能给一半就很不错了。”
“剩下的,找邺城的官员们要。”
高伯逸神秘一笑,似乎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