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到齐了么?”
邺城郊外,漳河边上,各路人马齐聚,人头攒动。
高氏皇族的人都到了,就连高洋的长姐高彾都带着儿子高承业前来观摩,可谓是声势浩大。
受到了高伯逸“写的”《三国演义》的毒害(北齐的版本是高伯逸夫人李沐檀所写,李祖升为了给女儿扬名,派人抄录此书并广为流传),高洋让宗室子弟和亲卫穿红衣,让其他将领(比如斛律光)穿绿袍,有互相较劲的意味。
“夫人,末将已经派亲信保护您和小公子,都是当年跟着我在若邪山一起的兄弟,绝对可靠。”
隔着犊车的帷幕,张彪单膝跪下,对着帷幕后面的高彾说道。
要是没有高彾的照应,他这个禁军都督能不能做得下去,还真是个问题,毕竟很多人都盯着这个位置。
而高彾有了间接的兵权,邺城里敢打她主意的人也都偃旗息鼓了,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投靠和接纳。
“张将军你太紧张了,我皇弟(高洋)都不怕,我怕个什么。”
里面传来高彾慵懒的声音。
“喏,那卑职去点卯了。”
张彪不得不离开,因为高洋规定,凡是此次参加田猎的将领,都要每日点卯,不然谁知道你是不是假传圣旨去调动大军了?
众将领来到高洋大帐之前,只见这位皇帝一身劲装,面色肃然,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
春天动物们都出来了,但是邺城郊外其实并不荒凉,哪里去找那么多猎物呢?
答案就是,杨愔提前几天,在这里圈进了一个猎场,放生了很多动物,甚至包括狼!
并且禁止周边的农户进行田猎(事实上这是北齐的常规制度,只有在秋季官府宣布之后才能田猎。当然,皇帝想什么时候玩就什么时候玩,所谓规矩是不存在的)。
而这些狼啊豹子啊会不会逃出圈进场地甚至咬人吃人,这些权贵们是不会关心的。时代特色就是这样。
“所有人,全部脱掉盔甲,长枪,马槊一律不许使用,只允许留下横刀跟弓弩。给你们一炷香时间,速速办了!”
他身后出现斛律光交给他的三十六个军中神射手,也是穿着红色的胡服,一身交领短衣和长裤。
高洋指着他们,对自己手下将领说道:“就像是他们一样。”
那不是等于手无寸铁?
众人都是面色微变。他们都是听到了风声,这次郊外田猎,有人想要造反,想行刺高洋!恐怕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早就知道了。
所以故意引而不发,不取消田猎,反而是将计就计!
难道皇帝现在是在质疑我们这些人都有嫌疑么?
“皇兄,田猎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啊?”
高演皱着眉头问道。
弓箭没有射出来的时候威胁最大,而射出来以后,不管多么势大力沉,也都不足为惧了。这就是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的道理。
高演并非军中之人,实在是有些受不了现在这样恐怖压抑的气氛。
“开始啊,这就开始吧。刘桃枝牵马来,朕也要田猎,红队跟着我!”
刘桃枝牵着马来了,高洋面前的各位大将,全都感觉有股寒气袭来。据说高洋身边这位“苍头奴”武艺深不可测!剑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而且还听说他是专门帮高洋“干脏活”的,有些朝堂上不好处理的官员,高洋就会派刘桃枝私下里“处理”,此人可谓是恐怖非常。
高洋翻身上马,身上一股热流直冲头顶,他又回忆起当初北上痛打胡人的峥嵘岁月,三千宿卫军大破三万柔然轻骑,一举奠定他现在的帝位!
朕还可以!朕还没有老!
高洋在心中疯狂嘶吼着。
“红队跟着朕往左,绿队跟着斛律光向右,杨愔,你派人负责清点猎物,不可有任何疏漏,知道么?”
高洋骑在一头棕色的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说道。
“喏!”
两队散开,杨愔忧心忡忡的看着高洋离去的背影,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事情都传得满城风雨了,谁会那么蠢的跳出来干谋逆的事情?
长山王高演?长广王高湛?还是哪个?
杨愔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现在谋逆,杀了高洋会有什么好处,得利的只可能是这两位王爷。
不过也很难说。比如说上次高涣谋反,他是被高湛当枪耍了。谋逆的未必是本人得利,也可能是被要挟,或者不得不如此行事。
仅仅是为自保而已!
这么说来,其实元氏也是有可能的。
甚至汉人世家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再说了,就算是搞事情,难道一定就是要杀高洋?也不见得吧?或许是杀太子高殷呢?
杨愔回过头看了看帅帐里正在整理花名册的高殷,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不是吧?
杨愔忽然感觉这帅帐不但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成了暴风雨的正中心。而好巧不巧的是,他却是正好处于这看似平静,却极度危险的地方!
……
邺南城皇宫里,高殷的嫡亲弟弟,李祖娥次子,才九岁的高绍德,正在玳瑁楼与万寿宫之间的花园嬉戏。
高洋对这个儿子的要求,比对太子高殷的要求低无数倍!
高殷很小就被要求读书,高绍德不需要。
因为哪怕高殷死了,哪怕连段妃的儿子都可能当皇帝,就是轮不到他高绍德!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潜力股,所以身边的仆人也是一样,尽情的陪这位爷玩耍,也很少有人管教这些人。
高绍德迟早都会是宗室的亲王,他又不可能当皇帝,培养那么严格干嘛?
一句话,只要他开心就好了嘛,难道培养一个文韬武略的皇帝后备,去夺亲哥哥高殷的位置么?
那样叫人情何以堪啊!
“我们来玩摸瞎吧,你们蒙住我的眼睛。”
花园里,高绍德对着身边几个宫女和太监说道。
“殿下,在宫里玩这游戏不好吧?”
贴身太监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也是。对了,陈国不是进贡了一些观赏用的金鱼,现在在哪里?”
高绍德“从谏如流”,问起另外一件事来。
“殿下,是在前面万寿宫的水池里。但那里是……”
李祖娥严令高绍德身边的人不许将他带到娄昭君那边,而万寿宫正是娄昭君的寝宫。
“我就在门口看看,又不进去,带路吧。”
高绍德的态度甚为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