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高伯逸回邺城了?”
邺北城的法和寺里,陆法和站在院子里听着夏蝉的鸣叫,坐在树下纳凉。
他一点都没有当和尚的自觉,这寺庙弄得不伦不类的,也不收香油钱,更不开门接待香客。
“是啊,听说要整顿禁军什么的。对了法和,你曾经是东南十州大都督,为何你要直接挂印而去呢?”
挺着大肚子的越姥好奇的问道。
她无心功名利禄,不过自家的“夫君”陆法和却不考虑这些,就有些奇怪了。
“人生不仅仅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慢慢你就明白了。”
陆法和身上都是斑驳的树影,随着风吹而变动,看起来有几分神圣的味道。
“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让你肚子里的两个孩子认高伯逸为义父就行了。至于你,不必捆在我身上,诗和远方,随便你去找什么都可以。”
陆法和的话很冷,但却带着淡淡的关怀。越姥已经习惯他的风格,不解问道:“你如何知道高伯逸会照拂他们的,如果我真的生了两个孩子的话。”
“放心,他会的。到时候你将寺院里的僧侣都遣散,带着孩子去找他就行了。”
如果是别人,一定会大骂陆法和是疯子,但越姥与他相识了许久,两人在郢州的时候就认识,自然知道这个男人身上的神奇之处。
“还有呢?”
“卧房的柜子有个暗格,把里面的一本书交给高伯逸,然后……”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乱哄哄的,院门被人一脚踢开!
高彾身边两个健硕女仆,一左一右的护卫着,俏脸含煞的站在院子门口,死死的盯着陆法和。
不知为何,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色,现在居然已经乌云密布起来。
“殿下到今日才来,倒是有些出乎贫僧的预料。”
陆法和站起身,走到禅房门前,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对高彾说道:“殿下这边。”
“哼!”
高彾冷哼一声,走进禅房,两个女仆护在门前,不让越姥接近。
禅房里,陆法和脸上无悲无喜,就这样平静的看着高彾。
“大师如今还有什么话说?你可骗得我好苦!”
陆法和当日对自己说会有个女儿,原来就是说自己会收养乐安公主的女儿!乐安公主也是有高家嫡系的血脉,跟自己同出一族倒也说得过去!
这该死的秃驴居然跟自己玩起文字游戏了,而且看样子他一定很早就知道这件事!
这如何能忍?
“我当日说殿下会有个女儿,与你跟高伯逸血脉相连,难道是我没说清楚?”
陆法和反问道。
听到这话高彾恨不得叫门口两个健硕女仆进来把陆法和打死!
“大师,玩这种游戏就没意思了。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问题!”
高彾咬牙切齿的说道。
没想到陆法和居然微微点头道:“确实没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想看你想不想接上这段因果,现在你既然收养了这个女婴,那贫僧也会还你的愿。”
他从袖口摸出一张纸条递给高彾,这是一张药方,里面的药材都很普通,并不是什么难找的药。
“照方抓药,先吃十日。”
哈?
高彾一脸错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
“心诚则灵。”
还来?
高彾讪讪接过药方,想开口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真有用?”
“出家人不打诳语,而且是儿子哦。”
陆法和笑眯眯的说道。
高彾深吸一口气,对他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就走了。
……
“人生不仅仅有眼前的苟且,而且还有明天的苟且和将来的苟且,还有读不懂的诗和走不到的远方。
刚才的故事听完就行了,还想听下面的,莫非你们打算转行当说书的?”
神策军军营里,李达等一帮“至尊百保”的校尉在听高伯逸胡说八道。刚刚说完一段三国,这些人吵着还要再听,高伯逸就丢了一句负能量十足的话。
“呃…王爷,既然是这样,我们为何还要每日操练,直接苟且不就完了吗?”
贺兰豹子困惑的问道。
其实我只是在跟你们玩个梗而已,这不都是无聊嘛。
“咳咳,其实是这样。我这是在告诉你们,苟且呢……只是暂时的,哪怕明天苟且以后苟且,总有一天还是会发达的。
至于诗和远方,那不重要,我们是武人,那是文人的事情。”
高伯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众人居然都微微点头。
“王爷…我听说个事。百保鲜卑们到了邺城以后,好像在闹事。兔头军那帮人吧,也跟咱们差不多,得了平原王很多赏赐,各自抱团不想跟其他人分好处。
而跟随斛律大都督出征回来的那些人,听说好的职位都被兔头军那帮人占了,有些人找到我,问我神策军这边有没有什么门路。”
哦豁?果然开始了么?这些鲜卑人果然是闹起来了。
“收啊,来者不拒!”
百保鲜卑们希望进入“上二军”,成为退役即退休的“常备军”,而不愿意成为“下五军”,干个几年就要轮换。
而斛律光的编制是“下五军”,所以很多普通百保鲜卑的士兵直接不干了。
至于军队的管理层,从上到下都是流动的,并没有说固定谁在什么地方。
“王爷,外面一个叫秦爱的人求见!”
高伯逸还要再说,传令兵进来递给他一封信。
诶?高长恭的信?
秦爱是高长恭的跟班,难道这位兰陵王要从淮南回来了?
“都散了吧。今天教你们的温酒斩华雄,回去揣摩下,关羽是靠的什么计策斩了华雄。”
高伯逸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李达一帮人呆若木鸡。
“襄阳王有礼,在下秦爱,四郎麾下行军长史。四郎明日到邺城,想与殿下见个面。”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但却不停的给高伯逸使眼色。
“知道了,明日我在府里设宴。他也很久没去拜访渤海长公主了,让他明天到邺城就去我那里吧。”
秦爱大喜,拱手告辞。
等他走了以后,高伯逸站在神策军大营门口,自言自语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连高长恭都被高洋召回了。
看来这一桌子菜已经做得差不多,高洋要什么时候请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