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血耗尽……”
嬴抱月笑了笑,“师娘,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明白,”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我自己会注意调理的。”
“你还不如不明白,”慕容音冷冷看着她,“你师父说你通晓医术,可医者不自医。”
嬴抱月通晓医术只是给了她肆无忌惮的胆子,慕容音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这人有小心对待自己的身体。
她不顾自己的身体情况,强行破境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当然她的确及时处理了身上的伤口,表面上看上去人什么问题都没有,但其实身体内部却早已经千疮百孔。
明面上还能粉饰太平,内里却拉下了巨大亏空,快要伤及根本。
这也是慕容音要嬴抱月去中唐的原因。
只因她现在的状态不是看个大夫吃上几服药就能解决的,而是需要在气候温暖的地方彻底的休养调理。
坐月子……没错。
某种意义上,嬴抱月的确是需要去中唐坐个“月子”。
“我知道你认为自己可能时日无多,想抓紧时间多做些事,”慕容音嘴里苦涩,“但磨刀不误砍柴工,你在这最后的时间倒下了的话,那么一切就都无济于事了。”
“这样吧,”慕容音目光忽然坚毅起来,“北寒阁那边,我替你去。”
“什么?”
嬴抱月这下再也无法保持淡定,愕然看着面前不像是在开玩笑的女人, “师娘, 你莫不是要……”
“你没听错,”慕容音瞥了她一眼,“我要下山。”
她一字一顿道。
“我去找许沧海。”
“你……”嬴抱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师娘, 你冷静点。”
她慌张不已, “不就是去中唐么?我去就是了,你没必要……”
“我不是单单为了你。”
慕容音打断她的话, 深吸一口气, “你那句话说的没错。”
“我在这山上已经躲得够久了,”她看向远处茫茫的天际, “我不能再躲下去了。”
“可是……”
嬴抱月是真的慌了, “师娘,你如果下山的话,万一西戎人……”
“我当然知道可能发生什么,”慕容音淡淡道, “可我连死都不怕了, 又怕什么身份暴露呢?”
“可是……”
嬴抱月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阻止, 一只手却忽然放到了她的脑袋上。
“别担心, 我也没那么蠢, ”慕容音摸着她的头发笑道, “我没什么出门的经验, 不会那么鲁莽地一个人跑去北魏的。”
她看向云雾缭绕的山下, “正好我今日拜托了一位朋友过来, 如果他愿意的话,我想请他陪我一起去。”
“朋友?”
嬴抱月一愣, “谁?”
“是个你也认识的人。”
“说起来,我请他来, 本是为了处理我的后事的,”慕容音沉吟一声, “现在我没死成,他应该很惊讶吧?”
……
……
峰顶二人对决的形势大起大落, 远在山下的一群人的心境也跌宕起伏。
“动静……停下来了?”
云首峰峰顶的红光在消失了一瞬之后再次出现, 过了一会儿后又消失殆尽。
天起峰山脚下,姬嘉树、慕容飞澜一行人盯着远处的山头,目光有些懵然。
“发生什么了?”
慕容飞澜猛地看向身边的季大,“季前辈, 她……”
“她没事。”
季大定定看着远处的山峰,眼中浮动着复杂的情绪。
慕容飞澜揪起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缓缓吐出一口气, “人没事就好。”
这一刻,他不是为了后辽国师的生还而感到庆幸,而是为那个他幼年时就十分心疼的女子再一次死里逃生而感到欢欣。
“可是,等等……”
高兴过后,慕容飞澜却倏然清醒了过来。
“山上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情况忽然有变?”
整座西岭雪山可以说都是山鬼的领地,她想要做什么,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岔子才对。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 ”凝视着远处积雪覆盖的山头, 季大苦笑一声,“真是敌不过她啊。”
慕容飞澜眉梢微动, 他隐隐意识到,季大所说的这个“她”,指的并不是山鬼。
“山鬼的确不会有事了, ”季大意味深长地看了慕容飞澜一眼,“但她想救的人也救不成了。”
慕容飞澜心头一跳,“难道说是抱月她……”
“没错,”之前两人对话之时已经拉起了屏障,季大瞥了一眼身后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殷切等待嬴抱月下山的姬嘉树姬清远等人。
“抱月逆转了山鬼的阵法,这世上已经没人能救得了她了。”
慕容飞澜目光凝住“抱月她身上果然……”
之前在东吴之时他就察觉到嬴抱月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但嬴抱月一直勉力隐藏,他才没有说破,此时看来,他那个不愿意承认的猜想是真的。
“最多只有半年了吧,”季大目光凝重,“如果不好好调养, 时间会更短。”
慕容飞澜只觉整个人被重重一击, 退后一步。
“终究,每个人的命,只有她自己能保。”
季大叹了口气, 看了一边呆住的少年一眼,淡淡道,“这条路既然是她自己选的,我们这些人,也只能接受。”
就像当年他无法阻止林书白一样,他也无法改变嬴抱月的选择。
“人这种东西脆弱的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在了。”
季大拍了拍慕容飞澜的肩膀,“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活着的时候不留遗憾。”
只可惜这个道理,他到了这般岁数才想通。
“小子,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有些话,还是趁早说吧。”
季大说完,越过慕容飞澜走回姬清远等人中间,慕容飞澜一时回不过神来,站在原地怔怔看着他的背影。
“清远,过来。”
季大拎起他放在地上的背篓,向姬清远招手,“叔给你从南楚带了东西来。”
“什么东西?”
姬清远一愣,季大刚刚一直和慕容飞澜站在一起说话,他没听清这两人说了什么,只听见了最后两句。
季大好像在劝慕容飞澜做人不要后悔,可为什么季大会突然提到这些?
“我刚刚说的后面两句话你也听见了吧,”季大从竹篮里掏出一个布包,递到姬清远手中。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