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安上崖时选择了一条靠边的路线,虽然难度加大了一点儿,但胜在人少。她攀爬的速度很快,大约十来分钟后,她已经超过了半山腰的位置,不到半个小时便上了山顶。
寻了块地方坐着等其他人完成训练,天将黑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上了崖顶,就在这时听见崖边隐隐约约传来嘈杂声,不少离崖边近的人都顺着声音向下望去。
杨威也听见了,在崖边往下看,天色不好,又被雾遮住了视线,看不太清楚,只隐约看见好像有下坠的影子,他连忙拿起对讲机询问情况。
周旭东好一会儿才回报:“头儿,刚才是新兵脚滑踩空,慌了神,导致没拉住绳子,幸好猴子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现在人没事,只是受了惊吓,不敢再爬了。”猴子是银狼队里的攀岩好手,听这代号就知道。
“好,我知道了,安排他在一旁休息,让其他人先来。”杨威说道。
周旭东有些无奈地回道:“刚才的事儿一出,剩下两个也不敢上了。”
杨威听了皱了皱眉,“告诉他们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考虑,十分钟后,如果没有人开始,我就直接带队伍回营地了。”
“是。”周旭东应声后,转身对留下来的三名新兵说道:“都听见了吧,最后十分钟的时间,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十分钟倒计时开始。”
崖底的三人默默地低下了头不敢对上周旭东的眼睛,心里也在进行激烈的斗争。
周旭东留他们自己考虑,转头对底下的其他两名队员说道:“你们先上去,等会跟头儿一起带队伍回营地。”
“是。”两名听到指令,便迅速行动起来。
见两名队员顺利地开始向上攀爬,周旭东转过头来看着三名新兵,想着他们多半是不会再爬了,下来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很勉强了,上山难度又更大,经过刚才的惊吓,会选择退缩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周旭东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对这几人的选拔“判死刑”也只剩下五分钟的时间。
在普通人的生活中,恐高倒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对特种兵来说确实是不能容忍的缺点,因为所面临的任务的特殊性,进行高处作战不可避免,犯罪分子不会等你做好心理准备,人质的性命安全也经不起等待,战机不可延误,所以克服不了恐高的人,在特种兵选拔中注定被淘汰。
周旭东不会开口劝说,也不会强迫,因为多数情况下恐高症不是一次就能克服的,更何况,没选上特种兵对他们来说也不一定是坏事。
回想自己这几年的特种兵生涯,荣誉的背后总是伴随着伤痛,这中间的苦,谁经历谁知道,没有真正体验过的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因为职业的特殊性,特种兵往往要面临更多的危险,从第一次出任务到现在,为了以防“万一”,不知道写过多少封遗书了。虽然记不清身上受过多少次伤,但身上遗留的伤痕都在提醒自己惊险的过去。
这只是一方面,但其实更大的压力来源于外界。
因为要隐瞒特种兵身份,经常会造成身边亲人朋友的不理解。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婚姻大事还没有着落,每次假期回家父母都会安排相亲,偶尔拗不过他们,也曾去见过相亲对象,不是没碰见过合适的姑娘,但最终都因为聚少离多遗憾收场,也因此越来越不敢面对父母的催婚,怕耽误别人姑娘的青春,以至于到现在也还是独身一人。而对父母转业的要求,他们也只能沉默以对。
队里的队员们有时候也会拿这事儿互相开玩笑:
——你说你们当初是不是脑子犯抽,来当什么特种兵,在原部队待着多好,实在不想待了,退伍转业也行啊,‘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吗?
——去你的,你自己就是个万年老光棍,怕不是连姑娘的小手都没摸过吧。再说你要是后悔了,现在就去跟组织申请转业啊。
玩笑虽然是这么开的,但没有人真的去。虽然理由在外人听起来有些“可笑”,但真的就是因为责任,因为经历过更多的危险,所以对责任的理解更重,作为特种兵就不会轻易退缩。
周旭东想得入神,也忘记了时间过去了多久,还是对讲机里传来的杨威的声音提醒了他,“十分钟已经到了,你那边什么情况?”
周旭东回过神来,马上低头看了看手表,确实十分钟已过。他抬头看向眼前从未出声的三个人,微叹了口气,对杨威回报:“头儿,我这边没动响,你先带队回营地吧。”
杨威应了声,便集结崖顶的新兵打算原路返回营地。
周旭东向还在半腰的两名队员招招手,“下来吧,准备回去了。”
崖下的三名队员心里很是忐忑,对没完成训练而即将到来的后果而忐忑,就算这会儿有些后悔,也没有了机会。
等所有人收拾好行军包背在身后,周旭东便带着几人往营地的方向走。
崖底也有路能通往营地,只是要耗费的时间更多罢了。
等周旭东等人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快到营地的时候,他联系过杨威,杨威的意思是将人直接带回宿舍,所以周旭东一到营地便带着人直奔排房,杨威也在那等着。
见到杨威,周旭东将人领到他面前,然后默不作声地站到他身后。
杨威的目光扫过台阶下的三人又收了回来,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去收拾行李吧,等会有车送你们回原部队。”
“教官……”底下的三人还想说些什么再争取一下,但要说出口的话语都吞没在杨威不容反驳的眼神中,只好垂头丧气地回房收拾东西,收拾的时候发现原本有人的床也空出了几张,不禁互相对视一眼情绪更加难言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出了门,门内的视线被阻隔,让门外的三人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苦笑起来,但惋惜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坐上军车出了营地,三人久久注视着营地大门,直到看不见了。
第二日一早,集中训练的时候,慕长安发现队伍里少了几个人,也不觉得奇怪,看昨天的情况,有些人被淘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倒是中途休息的时候,罗武忍不住凑到她身边悄悄地说:“昨儿一天就淘汰了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