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口,黑夜慢慢袭来,镇子里灯火通明,战斗结束了,游击支队紧张的搬运物资,阵亡的弟兄由卫生兵收拾,缝合伤口,擦干血迹,换上干净的军装,整理衣冠,然后在冯锷和军官的敬礼中,缓缓的装进镇上找到的棺材里面。
“兄弟,走好。”
“走好!”
……
悲戚的呼喊中,游击支队的弟兄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带他回石门,我们应该好好的安葬他。”
冯锷心里莫名的心酸,他不是在感叹死亡,在他的身边,有太多的弟兄战死,他心酸的原因只是看到了游击支队弟兄们的结局。
“死了很多人。”
夜幕中,一个警惕的身影嘟囔着,渐渐从西面的黑暗中渗透出来,稳稳地迈着步子,静静地靠近良口。
“嗯?”
弟兄们在准备撤退,但是并不是没有了警戒,镇口的几个弟兄看见了进入镇子的人。
“有老百姓从这个方向疏散吗?”
班长皱着眉头,在他的记忆中,所有的百姓不是从东北面疏散的吗?
“纵然是有,也应该只是少数。”
枪口斜指地面,双脚随着稳定步伐有节奏地迈动着,一双双击乌黑的眼,慢慢地扫视着进入镇口的女人,从上到下,反复打量。
蜷曲的深色帽檐,仿佛是被目光阻挡,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鬼子,镇口的黑暗中有人,但是她不知道是鬼子汉奸还是游击队的,速度慢的仿佛随时停下来,女人的双手握着衣角,她的内心在挣扎。
在镇口附近的黑暗中,注视这个女人的身影增加到五个,梁浩带着两个人加入进来,转移群众是他干的,弟兄们无法确认,想让梁浩来确认一下。
缓慢的行走,最终会进入镇子里,女人终于看到了火光旁的士兵,熟悉的徽章,不熟悉的军装,她可以肯定,这就是那支从缅甸归来的游击队,美式军装加美式装备,配上熟悉的徽章。
“真好。”
女人终于停下来,静静看着火光通明的镇子。
“这女的不是老百姓,抓起来。”
梁浩看到女人停下,内心一紧,立即下达命令;如果是老百姓,现在她在确认是游击队胜利之后,第一时间是返回家中,看自己的坛坛罐罐是不是被糟蹋了,而不是站在这里看弟兄们转移物资。
“可能是细作,我去报告。”
梁浩看着几个弟兄从黑暗跳进灯火中,一个转身跑向旁边,他准备用步话机和冯锷通话。
“别动,举起手来。”
突然从黑暗中跳出来的军人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站立的女人。
“军爷,别开枪,我是良民!”
橘黄的光线中,妇人双手抓紧衣角,垂首站在路中央,哆哆嗦嗦地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因为她看到了这些军人举着的枪是三八式步枪,这是日伪军才有的装备,不是游击队的制式装备,她害怕她看到的都是假象。
妇人哆嗦着递过来的良民证就举在空中,并没有人伸手去接,这几个人出来本来就不是为看这个,看了也没什么意义。
一身普通妇人打扮,脑后挽了个髻,面容看不清晰,似乎脏兮兮的,感觉她年纪不小了,应该有四五十岁;不过,个头很高,超出了这个时代女性的平均身高。
“你是从西边过来的?”
弟兄们不打算浪费时间,直奔主题。
“嗯”
妇人唯唯诺诺,点点头。
“从那里来?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就是从那边来的,我回家。”
妇人犹豫着低声答。
“家在哪里?”
“就在前面。”
妇人这次总算是没有犹豫了,对于特务来说,这点心里素质还是有的。
“在哪里?”
冯锷收到消息后很快就赶了过来。
“司令,我怎么瞅都觉着那个人可疑,口音是广东地区的,但是和良口人有点差别,关键是上了年纪不驼背,这边的乡下人没有这样的?而且个头还那么高,保不齐就是个男人装的,弟兄们码不准,只能报告了。”
冯锷和梁浩站在黑暗中,看着橘黄灯光下几个弟兄枪口下的妇人。
“她的害怕是装的,太沉稳了,有问题。”
经过简单的观察,冯锷就确定了,这个人肯定不是乡下人,看来只有仔细盘问一下才知道了。
“不许回头!不许说话!把手放在脑后!我不说第二遍!”
冯锷从背后靠近妇人,命令很平静,声音很低,语速缓慢,每个字都很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
一身脏旧的妇人装束,比自己矮不了多少。
“差不多一米六五左右。”
冯锷在心里估摸着和自己的身高差距。
带着标准的广州口音,来的人声音低沉,妇人不知道是伪军还是国军,但是她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军官,至少是可以决定她生死的军官。
“你们,是治安军还是游击队?”
妇人迟疑着开口,但是她更希望这些人是游击队,如果是伪军,恐怕她就没那么好过关了。
说话的声音很年轻,虽然带着一种沙哑,但是明显和四五十岁的老妇人不符;冯锷由此判断,恐怕这些装束和外边,也不是她的真面目,这个人是细作无疑,只是来自那方面现在没办法确定。
“现在我们手里有枪,我们是谁并你不需要知道,重要的是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冯锷不为所动,他在思考要不要动手搜身。
“我要先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的部队番号。”
妇人声音发抖,但是语气坚定,从她决定来这里开始,就做好了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
“你还想继续演下去么?”
对于这个人,冯锷连一个字斗不愿意相信,随着他的质问,抬起左手抓住了脑后的发髻,扯了一把。
“啊!”
妇人的惊呼声随着这意料之外的一扯响了起来,向后趔趄了一下,直接背靠在冯锷的胸前。
“嗯?头发是真的?”
意外,完全是意外,这个发髻并没有如预料中那样脱落下来,看来没有使用假发。
“唔唔……”
为了证明这个人确实是个女人,冯锷左手固定头部,右手直接握住脖子,女人感觉呼吸困难。
“真是女的。”
没有喉结,确实是女的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