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
阎煜和师父去源城出差已经第十二天了,安沅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阎煜有没有给她发消息,晚上睡前最后一件事也是确认手机有没有什么短信进来。
牧七从来没有见安沅这么心神不宁过。
今天又是周六,一个上午安沅硬撑着看完了所有预约的病患,有一位在网上没挂到号,就在外头直等到所有病人结束,才央求着能不能加一个号。
如果是以往,安沅肯定会同意的,但是她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头疼的要命,好不容易死撑着看完预约的病患,再多一个,她真的都坚持不住了。
牧七在外头给病人解释,谁知道那病患的家属一个不满意就直接开骂了。
骂得极为难听,听得牧七眼神一冷,差点没忍住出手。
之后就见诊室的门唰一下从里面被打开了。
安沅走了出来。
她已经换下了衣袍,套上了厚厚的羽绒服,一张小脸沉的没有任何表情。
那位刚才还在骂骂咧咧的家属一看到有人从诊室里出来,还是个又漂亮又年轻的女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潇医生呢,还是其他的护士,就一下愣住了没说话。
安沅和牧七眼神对视了一下,后者立马会意,面色平静的什么都没说。
等安沅径直走到走廊的另外一头上了电梯,那家属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呃。。。刚才那个就是潇医生么?”
牧七点了点头,“这位先生,如果你真的是为了你老母亲着想,刚才就不应该这么冲动地骂人。”
“麻烦你去挂其他医生的号吧,潇医生无德无能,看不了你母亲的病。”
无德无能,这四个字是这位家属刚刚骂人的话里头算是最好听的一句了。
跟这种人没什么好多说的,牧七不再搭理他,直接回去诊室收拾,等她再出来的时候,那对母子倒是也已经实相地走人了。
牧七舒了口气,幸好已经走了,否则她怕自己出来再看到人要憋不住怒气,直接削那个男的两巴掌。
真没见过几个讲话这么难听没有口德的人。
已经下楼坐回到车上的安沅坐在驾驶位上没动弹,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发烧了,她觉得头越发的沉了。
牧七匆忙赶下来看到安沅坐在驾驶位上,就上前轻轻地敲了敲车窗玻璃。
“师父,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安沅点了点头,打开了车门。
回到博公馆,安沅脱了外套回到卧室就窝进了被子里,然后一觉直睡得大汗淋漓,衣服都湿透了。
迷迷糊糊中,她唤了一声阎煜的名字。
几分钟后,她才慢慢地意识到阎煜还没回来,家里空荡荡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人不舒服的时候就会特别脆弱,安沅平时已经算是那种特别不粘人的女朋友未婚妻了,但是这会儿她人都烧迷糊了,口干舌燥又浑身难受,想喝水但是都没力气起来。
“呜。。。”她哼了一声,然后眼角就有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似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她的手机响了。
安沅前面头晕地什么都顾不上,但是还记得把手机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放到了枕头边。
这会儿铃声一响,她立马就摸索着接了起来。
巴眨着眼睛看清楚屏幕上的来电人名字时,她眼泪流的更凶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阎煜,一听到电话里传来的那声带着明显哭腔的‘阎煜’时,惊得手机都差点从手里滑落。
“潇安沅,你怎么了?”
一听到男人的声音,安沅更觉委屈了,边哭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阎煜基本上就没怎么听到过安沅这么委屈吧啦地跟他说过话,一下子彻底慌了神。
“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牧七呢?牧七没在你身边?”
“唔,就我自己,我好难受呀,我嘴巴干,想喝水。”
安沅这是彻底烧糊涂了,嘴里说着话,其实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说话基本上都算是呢喃出声的,阎煜只听得半清,他一下走到电脑边上,速度地打开然后找到一个软件就点了开来。
这是博公馆家里的摄像监控,阎煜可以远程操控,除了浴室,其他地方都可以看到。
平时这些监控都是不开的,只有两个人不在家时,才会设置开启做防盗用的。
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手机里安沅已经没什么声音了,阎煜叫她名字也不回。
他心焦地调到茶室、客厅,最后看到卧室里,大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躺着,高清的摄像头可以清楚地拍到安沅绯红的不正常的脸。
阎煜也不管安沅会不会听到他讲话了,对着手机喊了一句,“潇安沅,坚持一下,我让牧七现在马上就过去。”
挂了电话,阎煜一边紧盯着镜头,一边拨了牧七的电话。
看到安沅皱着眉心一脸难受,阎煜恨不得现在就有一扇瞬间移动的门,可以马上回到她身边去。
萧衍从外头进来,看到他心急如焚的样子,忙走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潇安沅人不舒服。”
“安儿怎么了?”
阎煜没答话,只心急地又拨了牧七的电话,问她到哪里了。
还好,大约十分钟后,牧七就出现在了卧室里,她大概给安沅检查了一下,然后把人背起来就往外走。
阎煜把监控关掉,一张脸冷的比外头的冷空气还要冻人。
没时间在这里慢慢来了,他要速战速决。
看到阎煜表情,萧衍当然明白他要做什么,不过调查进度没有大突破,着急也没用。
“阎煜,要不你先回去。”
安沅生病,他这个做师父的都心疼不已,更别说阎煜这个未婚夫了。
“不用,有牧七照顾潇安沅。”
“我们继续,但是明天之前,必须找到关于夏之的实锤证据。”
本来距离一个月的期限也就三天了。
阎煜直接站起身,往房间门口走去。
“我再去苍白术的房间看看。”
萧衍也立马跟了上去。
考古队住的房间,之前都被翻过好几遍了,所有的犄角旮旯都没落下。
江南西更是把所有仪器都出动了,连卫生间的天花板都没放过。
可惜,愣是什么都没找到。
阎煜站在苍白术住过的那个房间里,一双精亮的黑眸跟鹰眼一样扫过,倏地,他似是想到什么,掏出手机就给苍耳子拨了个电话过去。
“苍叔,你们苍家人如果要藏东西的话,一般都会放在哪里?”
手机那头的苍耳子顿了两秒,才反问道,“你这是还在查苍白术在夏之屋的那个房间?”
闻言,阎煜眼神闪了闪,随即应了一声,“是的。”
“旅馆的房间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如果是在家里的话,除了保险柜,应该是床背的后面吧。”
“或者说,苍家人都喜欢把保险柜嵌放在床头的背后。”
“这就是所谓地枕着金银珠宝入睡。”
枕着金银珠宝入睡么?真的是毫不掩饰自己财迷的本性!
挂了电话,阎煜走去了房间正中央的那张双人床边上,哗一下单手就把床垫子给整个掀了起来。
萧衍看他这么蛮力,眉骨都止不住抖了一下。
拉开床垫,然后把整张床架子推开,露出背后的墙面,阎煜用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照着,仔仔细细一点不遗漏地查看。
还是什么都没有!
阎煜气得一脚踹在床垫子上,他烦闷地快步走到窗边,唰一下拉开窗户,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点上狠抽了一口。
萧衍知道他心烦,也就随他去了,站在边上陪着。
阎煜几口抽完,指尖一个飞弹,烟头落到窗外。
就这一个动作,阎煜猛地想到了什么,直探出身往外看去。
苍白术住的这个房间是朝北的,窗户外头应该就不属于旅馆的地界了,刚才阎煜弹出去的烟头,不出意外应该是直接落在了后面的一个小斜坡上。
斜坡上杂草丛生,完全没有被打理过的样子。
江南西之前查到老板娘夏之有种植曼陀罗花,前台的服务生的口供里说过考古队入住的那晚,夏之亲自做了晚饭,所以他们调查的点就不由自主被带跑偏了,注意力全放在了那顿晚饭上头,但是过了这么久,就算是夏之在饭菜里下了曼陀罗花入的药,也很难再去考证。
当时江南西一说曼陀罗花有镇静麻醉的作用,阎煜就第一时间联系了潇安沅,小女人有详细的跟他讲解了在中医里曼陀罗花是怎么入药的。
就是刚才那个扔烟头的动作,阎煜一下想到了另外一种下毒的可能方式。
“走,陪我下去找证据。”
阎煜猛地转身往外奔,萧二叔不知道他想到什么,只能跟着跑下楼。
到了旅馆后面那个斜坡,阎煜在一堆杂草里翻翻找找,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衣服鞋子还有手都被弄脏了。
萧衍则是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手套,赶紧戴上。
“找什么?”
“烟头。”
啊?
“潇安沅说过,曼陀罗花入药最简单的,就是晒干了之后做卷烟来吸食。”
“但是一卷只能用0.3到0.6克,一天最大的量不能超过1.5克,过量就会中毒。”
“苍白术的个人传记里有写他是个老烟枪,而且还就喜欢自己做手卷烟来抽。”
如果夏之送他手卷烟的烟丝的话,苍白术肯定会欣然接受的。
旅馆房间里没有烟灰缸,苍白术抽了烟肯定顺势就往窗户外丢。
阎煜和萧衍在小斜坡的杂草堆里找了几分钟,真的是找对路了这证据得来就全不费工夫!
光是正对着苍白术二楼房间的这一小块地方,就找到了四个手卷烟的烟头。虽然有被雨水打湿又晒干了,但是就烟头部分那一小截里残留的丁点的烟丝,就足以化验出这里头到底有没有曼陀罗花了。
***
安沅被牧七带着去了苍石医院的急诊室,一量体温,高烧都将近四十度了。
给她看病的是个年轻的男医生,护士给安沅验血的时候,那男医生还一脸殷勤地在边上站着,牧七用身体挡了一下,对方才识趣地转过了身。
看完诊,护士给安沅打了退烧针。
她这会儿人还有点虚,斜靠在输液室的躺椅上闭目养神,牧七就在一边陪着。
本来牧七是要找人让安沅直接去VIP病房里休息的,不过安沅觉得不用这么大题小作,她也懒得折腾,稍微在这里坐一会儿,她就可以回家了。
安沅人本就长得美,现在病了更显得一张小脸娇弱无依楚楚可怜,别说男的看了失魂落魄,就算是牧七这个同性,都觉得好想把她这位小师父搂在怀里好好疼惜一番。
牧七拿出手机,对着安沅的脸拍了张照,然后速度地发给了阎煜。
“少爷,师父没什么大碍了。”
“一会儿我就带她回博公馆。”
那边阎煜收到照片,点开打量了许久,最后回了条消息过去。
“跟你师父说我后天就回去了。”
回家路上,牧七跟安沅传达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安沅喜忧参半。
到家之后,安沅拿自己手机给阎煜发了条消息。
“我没事啦,你不用着急回来,安心工作。”
阎煜那边几乎是秒回的。
“再不回去,我怕你把我这个未婚夫给休了。”
安沅:“......”
什么跟什么呀?
她是不是前面烧糊涂的时候,跟阎煜乱说什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