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战怎么也没有想到病房里的人。
居然是谭老爷。
“你。。。”
“阿战。”
谭老爷仍是一身病服虚弱地躺在那里，脸色也是一片苍白。不过，他倒是伸了伸手摸到了床头的控制板把床头给升了起来，甚至还自己调整了一下背后的靠枕。
“阿战，过来坐下吧。”
“我们，聊一聊。”
不是说二次中风了么？不是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吗？
现在不光人醒了，说话也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这怎么可能呢？
谭战的脑子到底也是极好的，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你，之前一直是装的？”
闻言，谭老爷也没否认。
“什么时候好的？”
谭老爷看着眼前这位相处了这么多年，现在却像个仇人一样狠盯着自己的继子。
“手脚就是这次潇医生给医治了之后才好的。”
“至于说话，之前就是好的。”
谭战居高临下的看着病床上的谭老爷，忽地自嘲地一笑。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也不算。”
“只是，知道了一些我想知道的。”
谭战又呵呵笑了两声，转身往门口望去。
几乎就在下一秒，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阎煜和叶队长走了进来。
“阎大少，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来呢。”
谭战往病床的另外一头走去，站到了比较靠近窗户的位置。
“四爷，就算赌约输了，也别想不开跳楼。”
阎煜此时的一声四爷显得尤为讽刺，激得谭战的眼睛都一下红了。
“这里是九楼，掉下去，有可能。。。死不透。”
“搞不好就得摔个半身不遂，全身瘫痪之类的。”
别说谭战了，叶队长听得也是心下一颤。
阎煜这时说这些会不会太刺激谭战了？
不过谭战这么要面子的人，就算他刚刚一瞬间被气得有那个打算，从窗户跳下去跑路，现在也只能故作潇洒地一笑，“阎煜，你是不是觉得有老头子这个人证，就万事OK了？”
“谭展，那你倒是说说。”
“我到底犯了些什么罪？”
谭战对谭老爷直呼其名，后者只是皱了下眉心，但是也没动气了。
“阿战，你先去椅子上坐下。”
“我们慢慢说。”
谭老爷话说完好几秒后，谭战仍是没动作。
然后就这样，阎煜和谭战各占一边，中间谭老爷靠在病床上，叶队长则是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打开了执法的记录仪，一般他们刑侦队出外的时候都不用这个的，但是今天情况特殊了。
谭老爷的主治医生说了，老爷子身体还虚弱着，一时半会儿去不了警局做口供的，今天这会儿就算是把病房给临时变成审讯室了。
“谭老爷，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的这位继子谭战，还有你太太严惠兰，开始试图牟取你的家产的。”
“诗韫十八岁的成人礼，我立了一份遗嘱把我名下所有财产的80%留给她。”
“就是在那个之后，我就发现我太太和阿战对我的态度就开始变化了。”
“后来诗韫跟我提出她要跟阿战订婚，我就知道这里头有问题。”
“不过我也看得出来诗韫一直都对阿战的感情不一般，而且阿战那么优秀，诗韫以后嫁给他也错不了。”
谭老爷说到这里的时候，谭战的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阿战，我早就跟你说过，只要你对诗韫好，谭家的一切早晚都是你的。”
“你跟你母亲，完全没有必要多虑。”
谭战一声嗤笑，顺势解开了自己的大衣扣子，还有被领带紧锁着的衬衫领口。
“多虑？”
“我跟着我妈到了谭家之后，哪一天不是跟狗一样哄着你还有那两个死老鬼开心的？”
死老鬼？
谭战这指的应该是谭老爷的父母吧。
“就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我是个拖油瓶，那两个老东西是怎么对我的，你眼瞎看不到是吗？”
这一瞬，谭战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情绪变得尤为激动，鼻翼掀翻，眼珠都突瞪了出来。
“还有我妈，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就因为离过一次婚，嫁给你这个头婚的，她这么多年明里暗里被说成什么样，你也通通不关心。”
“谭诗韫没回来之前，你就是个不称职的丈夫了，这亲生女儿一回来，你眼里哪里还放得下我妈跟我？”
“说我们多虑？你别搞笑了，你做的哪件事有真正替我妈，你的现任太太考虑过的？”
“谭氏有现在这样的发展，是谁的功劳？”
“是我！”
“不是你这个一无是处，整天只知道情情爱爱的废老头子！”
谭战这一通吼完，谭老爷被气得太阳穴的青筋暴起，呼吸都明显变得急促起来。
“是，我对你母亲从来就没有爱情，这点我承认。”
“但是，这么多年，我亏待过你们母子么？”
“没有！”
“谭氏有今天的发展，是你有本事，你厉害。”
“但是如果不是我当年顶着压力把你推到那个位置上，让你做谭家的掌权人，你有这个机会大展拳脚吗？”
闻言，谭战直接叉腰扶额地笑了出来，好像谭老爷说了多大的笑话一样。
“谭老爷，谭展，你这是老年痴呆，记忆混乱了么？”
“你顶着压力？把我推到了董事长的位置上？”
“那个位置是我自己一步步争取来了。”
“我大学毕业，自己递了简历一路应聘进的谭氏。”
“之后都是我，把连年亏损到快破产倒闭的谭氏给救活的。”
“谭老爷，人老了老了，脸皮还是要的，别以为张嘴一说，就全是真的！”
说完，谭战视线定定地看向阎煜，手指着谭老爷。
“阎大少，你以为这个案子里，这个人是受害者么？”
“不是的，你们弄错了。”
“我跟我妈，我们两个才是受害人。”
阎煜没有正面回谭战的问题，只是沉声说道，“谭四爷，这些话，你可以留着跟法官说。”
“我只负责取证调查到底是谁唆使谭诗韫错杀了她的亲生母亲。”
说到谈思允的死，谭老爷也激动了起来。
“阿战，你有什么都应该冲着我来的！”
“思允是无辜的，你跟你母亲，简直不是人，居然还挑唆诗韫去下这个手！”
“你让刘大超盯着我，给我吃药，这些我都知道。”
“你让我改遗嘱，我也改了。”
“我什么都照做了，为什么，你们还不放过思允呢？”
“现在，现在害得我的女儿，诗韫也。。。”谭老爷垂下头，说不下去了。
谭战忽地就把自己颈上的领带给扯了下来，同时大口呼吸着。
“诗韫是我未婚妻，她死了，我比你更伤心。”
“至于你那个情人。”
“她的死，跟我和我母亲都没有任何关系。”
喘着气说完这些话，谭战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似是有过度呼吸的症状。
阎煜赶紧伸手按了呼叫铃，没一会儿护士和医生就冲了进来。
病房的审讯只得暂时先结束了。
叶队长没来得及逮捕谭战，他人就被送进了抢救室。
很快，抢救室门口跑过来了一位医生。
这人阎煜认识，是苍石医院心内科的一位主任医师。
“谭先生有严重的甲亢性心脏病。”
甲亢性心脏病？
这个病症最容易出现的症状就是心律失常，如果不及时救治的话，时间久了会引起心衰和心肌梗死，虽然不算是很严重的病症，但是也不容小觑。
谭战年纪轻轻地怎么会有这种病的？
“张医生，谭战是什么时候开始到你这里就诊的？”
“大约半年前吧，他这个是甲亢引发的，所以需要长期的治疗。”
张医生赶着去抢救室，就没有再跟阎煜细说。
看着抢救室紧闭的玻璃门，阎煜面上若有所思。
叶队长有些焦急地问道：“阎煜，这病严重么？”
阎煜皱起眉，“致死不会，但是很难根治。”
“叶队，你先让人过来守着这里，我们继续回去给谭展录口供。”
小周他们就在外头候着呢，叶队一个电话过去人很快就进来了。
阎煜和叶队长回到了谭老爷的病房。
“阿战怎么样？”
“还在抢救。”
“谭老爷，谭战之前身体怎么样？”
“他身体一直挺好的，他刚刚这是怎么了？”
事到如今了，谭老爷还是关心着这个继子的。
“医生说是甲亢性心脏病。”
“啊？”谭老爷很是意外，“阿战怎么会得这种病的？”
如果说，谭战是没有先天性的心脏病的话，那他会得这个病应该是因为得了甲亢又长期延误治疗而引起的。
给谭老爷录完口供后，阎煜又直接去找了刚才那位心内科的张医生。
“谭先生的甲亢一直反复发作，这个可能跟他的工作压力大，经常失眠有一定的关系。”
“他到我这里治疗的时候，已经发展成甲亢性心脏病了。”
“那谭战现在的病情到了什么程度了？”
“一般来说，年轻的患者很少会有心衰或者心肌梗塞的并发症，但是谭先生的情况还是比较危险的，需要长期吃药，如果再往下发展，就得动手术了。”
谭战抢救过后已经无碍了，经过张医生的同意，叶队长直接把人铐上带了回去。
阎煜开车跟在叶队长他们后面。
甲亢性心脏病，这病死不了人，但是严重的患者基本上就是肌无力，生活都不太方便自理的那种，而且像谭战刚才那样因为情绪一激动就突发心律失常，还是有点危险的。
谭战这是早一步就想到了，如果他被判刑入狱，就可以借口这个病来申请保外就医了。
按照过往的记录，因为这个病申请保外就医的通过率还是很高的。
为了脱罪，谭战这用的招数也是够狠的，对自己都能下这么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