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事实。如果你想具体了解,我可以给你解释。但还是请你先不要急着发火。”娄新慈此刻的情绪突然变得沉稳起来,但说话的语气中却带着某种不可质疑的态度。
经验老道的马守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对话。而在他保持沉默的这短短一段时间,全场众人突然哗然起来。
马守仁立刻意识到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而且无论对方想表达什么都不应该在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扰乱军心。他立刻站起来宣布这个临时宣讲会暂时结束。然后马守仁二话不说直接离开了现场。
片刻之后,有人单独来找王朝阳和赵立川,让他俩一同带着娄新慈去见马守仁。
王朝阳早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在去见马守仁之前打算先询问娄新慈这边的情况。
娄新慈此刻的情绪已经彻底稳定,恢复如常。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王朝阳的问题,而是反问他还记不记得曾经问过他的问题,
以前王朝阳问过娄新慈为什么要离开机械行业,甚至不惜离开红星厂办事处。而现在,这个加强结构就跟他曾经的经历有关。
王朝阳和赵立川陪同娄新慈来到马守仁的办公室,不等他们站稳,马守仁就狠狠的把门摔上,怒气腾腾地对娄新慈吼道:“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王朝阳和赵立川有些担忧,同时又有些疑惑地看着娄新慈。却见他平静地回答说:“说多少次都可以,但问题是,请问你对那个A字型加强结构了解多少?”
马守仁的火气继续往上撞:“我了解的,至少会比你多。”
娄新慈轻轻摇头说:“那我问问你,这A字形加强结构中的三道加强筋的板厚分别是多少?它们的长度又是多少?彼此排列的角度是如何确定的?”
马守仁被突如其来的几个问题问得一愣,随机冷哼一声道:“我又不是这个结构的设计师,我怎么会知道这么细致的问题!”
娄新慈叹了口气:“我同样不是这个结构的设计师,但是我却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这种桥梁的每一个独立单元跨度是五米对吧。如果跨度真是五米的话,那么三道加强筋,使用的就都是十四毫米厚的I型角钢。两道呈人字形排列的角钢的夹角是八十七点五度。中间的横向排列加强角钢的位置应该是从上到下的三分之二处。”
说完了一系列具体数据,娄新慈便继续静静地站在那里。
马守仁的脑中有些发蒙,这次把娄新慈他们叫到办公室,当然不是为了听这些具体数据,但也没想到娄新慈竟能准确的说出这些来,顿时忍不住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些数据马守仁当然无从知晓,他的职位所在,也不会去关心这么具体的数据。正如他所说的,他不是桥梁结构的设计师。按照以往的脾气,他会继续对娄新慈发火,但是此时此刻看到娄新慈那种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表情,马守仁感到有些心虚。
马守仁盯着娄新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火气说道:“你说了这么多数据,我又不知道是真是假。”
娄新慈道:“这个简单,你可以现在就去跟桥梁的设计师确认。”
沧河大桥是邀请的国际着名的钢结构桥梁设计团队设计的。今天作为沧河大桥项目的重要节点,设计团队的成员自然也会来到现场。只不过设计团队的众多专家此刻另有安排,他们将会参加即将开始的剪彩仪式。所以这个时候马守仁拿不定主意,不知到底应不应该去联系设计师核实一番。
就算马上联系那么又该怎么说呢?直接说有人质疑他们的设计存在严重隐患?可以想象,单是这一句话就足以把那群外国专家气得暴怒吧。马守仁非常清楚,这个桥梁设计团队的专家们都是鼎力工程的大老板亲自从国外聘请的,享受极其高的待遇。如果他在没有搞清事实的情况下,就随便把这种问题抛出去,那么事后自己也将少不了有麻烦。
考虑了这些马守仁举棋不定。
见对方迟迟不说话,娄新慈再度开口:“刚刚你提过参与这座大桥设计工作的是来自国外的专家团队。那么如果我猜的不错,专家团队中应该有一个叫费昂娜的人吧。”
“你知道费昂娜女士?”马守仁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再次打量着娄新慈,十分普通的外表,看着并无过人之处。忍不住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看你和他们在一起,”马守仁用手指了指旁边一直当背景板的王朝阳和赵立川,“你是他们厂的?”
王朝阳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等他郑重介绍娄新慈,就见娄新慈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痛苦,点头低声道:“看来我猜得没错。”
“你果然知道费昂娜女士!”马守仁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因为此刻他心中着实震惊,这个叫做费昂娜的女人,正是桥梁设计团队里的一员,并且是其中的主导者。那么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又是谁?
在此之前马守仁了解过费昂娜。她毕业于美利坚大学,专业是正统的桥梁设计专业,曾经参与设计过无数的着名桥梁,是当代国际着名的专家,拥有数个个显赫的头衔以及光鲜的履历。
但马守仁怎么也不敢想象,眼前这个四十多岁,刚刚在宣讲会上大落自己面子的中国男子竟然会认识费昂娜女士。
娄新慈再次开口说:“去把费昂娜叫过来吧,如果她也在沧河大桥的现场的话,那么我劝你立刻去通知她,就说娄新慈想见她。我不知道她现在有什么重要的活动需要出席,但是我敢保证当听到我的名字之后,她一定会来见我的。”
马守仁这次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冲出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王朝阳和赵立川同时以诡异的目光看着娄新慈。尤其是王朝阳,联想到以往娄新慈诸多怪异的表现,此刻他有满腹的疑问。但是他终究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没必要让娄老师费二遍口舌。
而娄新慈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只随意地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静静地望着窗外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