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技术的人,一般心眼儿都直。
所以当讲图开始之后,没多久,南阳二厂的技术员们就忘记了张苗苗的身份,而是把注意力放在挖斗图纸上。
张苗苗的讲解很精练,看得出来,这份图纸百分百出自她手。而到了个别地方,张苗苗讲得又很详细,往往会带出一些其他人不太清楚的知识点。
中间休息时,张苗苗得到众人热烈的掌声。
高军坐在一旁,也在鼓掌,但脸上却青一阵红一阵。
趁着休息时间,高军把汪鹤山叫到一旁,低声道:“老汪,你觉得那小女生讲得咋样?”
汪鹤山道:“好,非常好!”
高军道:“跟你比呢?”
汪鹤山想也不想道:“比我强多了!听她讲课我就在想,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高军道:“真巧,我也这么想,要不我把你辞了,请她给我当技术部副主任,你觉得咋样?”
汪鹤山顿时傻眼:“厂,厂长,你别吓我!”
高军瞪眼道:“再不长点心,我真把你辞掉!”
汪鹤山一头雾水:“厂长您到底啥意思啊?”
高军黑着脸,低声问道:“咱们以后要跟红星厂合作。合作的前提是什么?”
汪鹤山想了想道:“以诚相待?”
“屁话!”
高军道:“是实力均等!不然总得被对方压一头!但瞅瞅你们这群笨蛋,被人家一个小丫头就忽悠得团团转,这以后让我在王嵩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汪鹤山苦笑道:“那依您的意思是……”
高军道:“休息过后,多提问题!只要你能把小丫头给问住,你就能继续当你的副主任!”
“……”汪鹤山点头,心说厂长不厚道啊!
休息过后,张苗苗继续讲图。
讲到一半时,汪鹤山突然道:“小张同志,有些地方没听懂,再给我讲讲可以吗?”
张苗苗道:“当然可以,哪里没懂?”
汪鹤山道:“关于挖斗的壁厚,我刚刚自己校核强度,发现强度不够,安全系数只有0.9,这不会是设计漏洞吧?”
张苗苗微微一个犹豫,没有立即回答。
台下南阳二厂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这个问题,一时间议论纷纷。挖斗壁厚是整个设计的关键,如果厚度不够,面临的是整个设计都得更改。
难道红星厂的挖斗设计,有这么大的设计漏洞?
一旁的高军,对汪鹤山暗挑大拇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老东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瞄准死穴。
会议室内,议论纷纷中,众人的目光最终落在张苗苗身上。
张苗苗犹豫片刻,仍然没有立即解释,而是来到下面王朝阳的跟前,小声说了几句话,声音很小,其他人听不清楚。
王朝阳轻轻点头之后,张苗苗才重新回到台上。
“抱歉各位,以为考虑道可能涉及泄密,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你们的问题。不过还好,我现在可以解释给你们听。”
张苗苗开始解释她对挖斗壁厚的校核方法,所采用的不是常见的第二强度理论或者第三强度理论,而是用的第四强度理论。
跟前两者不同,第四强度理论的出发点是形变能,核心观点在于,当形变能达到某个临界值时,结构才会失效。
相对于传统的第二和第三强度理论,这种基于形变能的强度理论,具有更高的精度。
如此解释之后,台下的南阳二厂技术员们,均是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第四强度理论的计算公式非常复杂,不是所有人都能迅速明白。
当初王朝阳跟张苗苗介绍第四强度理论,张苗苗很快就明白了,但这并不等于其他人也有这个领悟能力。
汪鹤山显然也不具备这种能力,用力挠着头皮,却死活也理解不了。
他很想搞懂第四强度理论,然后继续给张苗苗制造麻烦,不过悲哀的是他能力有限啊!
高军的心思压根没再技术上,此刻努力地给汪鹤山使眼色,你倒是继续上啊,别这么怂包好不好!
汪鹤山回给他的眼神则是充满了无辜和可怜。用后世一句话总结是,臣妾做不到啊!
高军彻底认清,自己手下这群家伙,都是脓包,想找回面子,那多半还得靠自己!
于是接下来高军开始认真听张苗苗的讲解,并努力从中寻找突破点……
然而讲真的,直到高军认真听讲,他才意识到站在讲台上的清秀小姑娘的实力有多强,条理清晰,头头是道,真不是他想找茬就能找到的。
就在高军心情复杂时,张苗苗讲到挖斗设计的细节处理问题,涉及到一些过度结构的设计。
高军大喜,因为他终于找到突破点了。
“小张,你讲得真好,但我有一个疑问。”高军开口道,“这些过渡结构看起来很不错,但有没有经过校核?你应该知道,工业角度,漂亮不当饭吃,要足够可靠才行。”
张苗苗用肯定的语气道:“经过的。”
高军追问道:“怎么校核的。据我所知,没有什么强度理论适用于那些过渡结构吧?”
张苗苗微微有些脸红道:“我可以讲,但过程有些复杂,我担心你们听不……听不明白。”
嚯,小丫头片子口气很大,什么叫我听不明白,好歹也在这个行业混几十年了,不要这么看不起人好不好!
高军心里腹诽,脸上却露出笑容:“小张同志,说来听听把,我们就当是涨涨见识!”
张苗苗“哦”了一声,然后开始讲有限元。
有限元这门理论,懂的人况且觉得很难,不懂的人连半句话也听不下去。于是接下来的场景时,张苗苗用了大约十分钟时间,把一个矩阵方程写在黑板上,然后回头问高军等人:“这个矩阵方程看得懂吗?”
高军倒吸一口冷气:“啥叫矩阵方程?”
张苗苗尝试给台下众人解释矩阵方程的概念,但发下以高军为首的台下众人,目光完全是直的,就好像一群被炮声吓傻的呆鸟一样。
“高厂长,我刚刚说的,你明白嘛?”张苗苗问道。
“我……我好想明白,但又好像不明白……”高军吞吞吐吐道,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张苗苗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个问题有点难,回头我整理一下思路再给你们讲吧!”
高军如获大赦一样点头:“也好也好!”
一旁副主任汪鹤山投来幽怨的目光,您也有不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