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老大和老三全来了。
老三一看老四这个样子,趴下就要哭:“老四啊,是哪个天杀地灭的,把你给弄成这样的……”
一边哭,一边不由自主把老四的衣服整理整齐。
说着就回头盯着老大:“老大,老四虽然混蛋,可也是咱们同胞兄弟,这个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老大盯着老四,虽然没吭声,但是脑门上也爆出了一道青筋,接着,一双鹰隼似得眼睛就投到了我脸上:“说。”
我知道老大的意思,是让我把凶手说出来。
我就把何有深略过去,把老四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老三大声说道:“老大,老四的身手仅次于你,哪怕天阶二品,都不能把他怎么样了,依我看,也许,是天师府那个李茂昌亲自来了,用了阴招偷袭老四——那个李茂昌,就是天阶一品。”
其余的几个门人也跟着点头:“确实,除了李茂昌,有这种本事的人不多。”
老大眼神闪烁,答道:“看。”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要让我看啥,可附近也没什么,再一寻思,哦,老大是要亲自看看老四身上的伤是怎么造成的。
老三老四盯着那伤一研究,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而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怪吓人的啊……”
我这才看见,一个老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在了老三老四身后。
这个老头儿手里团着两个大核桃,身上披着个羽绒马甲,脚上趿拉着一双棉拖鞋,有点驼背。
我顿时一愣——这哪个退休大爷出来买菜,走错地方跑这里来了?
但是,这个老头儿一出现,周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没一个人敢出大气。
那老头儿没靠近,只是一个劲儿摇头:“造孽啊,这是一条命啊……”
可却没从他声音听到一点感情,就好像,他也不认识老四,只是一个路人发表下自己的想法。
我立马看向了唐义,唐义心眼儿活,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你看我这脑子,还忘了给宗家您介绍了——这就是我师父。”
我顿时肃然起敬——这就是连天师府都忌惮的师父?
可看着这个打扮模样,实在想不到——这就是所谓的真人不露相?
老大看向了核桃老头儿,核桃老头儿咋了下嘴,像是随口说道:“咱也不敢乱发表意见,姑且觉得,这是气蛊吧?”
那个音调,就好像说错要罚钱一样。
白藿香却一下恍然大悟,低声说道:“难怪……这东西现在还真存在?”
原来,这种气蛊是个特别稀罕的东西,能力也很出奇——能让人短时间之内,有非常充沛的行气,甚至可以让黄阶,用的出不输给天阶四品的行气。
但是你用得越多,也就越危险——就好比我在玄阶的时候,强行使用老海的天阶行气上监察官,有可能会把眼睛弄瞎一样。
一旦超过身体所能承受的量,行气逆转,反而会在丹田爆开,人就完了。
丹田,老四确实是肚子上炸出的伤!
说白了,跟运动员禁用的兴奋剂一样,不过,比兴奋剂的后果,严重很多。
早些年也流行过——哪个年代,都有人好狠斗勇不要命,拿自己的命来赌。不少人没死在对手手下,反而死在了自己的气蛊上。
后来人们也学乖了,这种东西因为太危险,连厌胜门这种旁门左道都不肯再用,在三百来年前,就销声匿迹了,据说是有个天阶的败家儿子是被气蛊坑死的,那个天阶进了专养气蛊的峒子,把气蛊的种一把火全烧了,这东西自此已经灭绝。
所以,白藿香甚至都没往那方面想。
看来这个核桃老头儿虽然一副懈怠的样子,可博闻强识,不光是厌胜术的宗师,连蛊术也精通,这么稀罕的东西都认得出来,难怪天师府都忌惮他。
唐义忍不住叹气:“以四宗家的本事,何至于用这种东西?我看,是四宗家一看咱们本门有难,为了对付天师府的天阶,才用了这么铤而走险的法子……哎,四宗家,真是咱们厌胜门的楷模!”
说着,跪在了老四前面,就行了个大礼,来表达自己的敬意。
其他厌胜门也齐刷刷对着老四行礼:“四宗家一路走好!你的血仇,我们来跟天师府报!”
程星河也低声说道:“老四这么下本?”
不可能。
果然,老三面露疑惑:“气蛊?可是……老四最怕活物,这不大对劲儿吧?”
唐义还哭着呢,一听这话,也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对啊……不过,会不会四宗家,是逼急了,把心结克服,当救急的吃了?”
核桃老头儿咳嗽了一声:“咱也就这么一说,你们也就这么一听啊,这蛊是要长期养的,他就算想吃,冷不丁去找,上哪儿抓去?”
他的意思跟我猜的一样,应该是有人故意给他吃的——就等他被逼急了,使出全力,气蛊就会发作。
没错,他那个时候,正要使出全力对付何有深。
又是蛊术……
跟丹头蛊,是一个人用出来的?
程星河也想起来丹头蛊的事儿了,就跟我对看了一眼。
那个要害我的人,才是真正的元凶。
从金瓦松那,我就有些感觉——老四的脑子,不见得真有那么活泛。
那个在金瓦松下,请君入瓮的法子,就是那个人教给他的。
老四对我喊打喊杀——大概,也因为,是成了那个人的棋子。
老四的事儿,绝对不简单。
老三也想起来了,立马大声说道:“可着咱们厌胜门,到底谁会养蛊?给我出来!”
老大的眼神,也阴狠的扫向了在场所有的人。
可厌胜门的人面面相觑——原来,厌胜门吃过蛊门的亏,把这个视为禁术,被发现了要挨罚甚至送命,整个厌胜门,可以说万径蛊踪灭,一只也没有。
唐义连忙说道:“我听说,那个李茂昌跟西川一个大蛊师关系不错,还差点娶了那个大蛊师的徒弟,是不是他干的?”
老三想了想,师父连想都没有想:“我觉得吧,以李茂昌的能力,犯不上用这种法子对付四宗家——四宗家还不是他对手,你见过老虎打狼,还需要喊狮子帮忙?不嫌麻烦?。”
“那……”厌胜门的人更是莫名其妙了:“那还能是谁?”
“害他的,应该是他身边的人。”老头儿缓缓的说道。
他明明是眯着眼睛,可我却觉得,他像是有一股子锐利的视线,投在了我脸上。
“身边的人?”老四皱起眉头:“谁?”
师父专心的抟着手里的核桃,谁也不看:“那就要看,四宗家死了之后,对谁有好处了。”
老三也不傻,整个人震了一下:“你是说……”
说着,跟老大一起,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我。
这话简直昭然若揭。
我说了那个老四会死的预知梦——要想做宗家,预知梦就要成真,要成真,就要杀了老四。
程星河一下急了:“你们别指桑骂槐,七星他自己都差点被蛊给……”
我拉了他一把,看向了师父:“不是我——要是谁疑心我,拿证据出来。”
师父跟吓了一跳似得,赶紧半弯下腰对我行礼:“我胆子小,自然不敢对宗家无礼——不过,我姑且这么一说,宗家身边这位姑娘,好像也精通此道。”
我一愣,看向了白藿香。
白藿香的脸色一下也难看了起来,咬了咬牙:“我是养过,但我是为了治病救人,养的血蛊和麻蛊,那种要命的东西,跟我没关系。”
师父笑了笑,声音还是风平浪静的:“老头儿我,也不敢对宗家的人无礼,不过,现在要证据,唯一的途径,也只能查一查,四宗家生前,有没有吃过什么酸的东西了,又是谁给四宗家吃了那东西。”
气蛊味道酸甜,藏在酸的东西里入口,万无一失!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视线都落在了老四的身上:“四宗家平时不爱和人交往,我们看都不敢多看四宗家一眼啊——要想知道,除非,四宗家能活过来,亲自指认。”
都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老三盯着我,表情也很复杂:“那现在,北斗他的预知梦,到底……”
到底算不算成真,我到底是不是宗家的血脉?
师父还是不动声色,接着说道:“有两件事儿,有点巧,我姑且一说,你们姑且一听,说错了,就当我老糊涂了——一个,是望月亭里,咱们为什么会被天师府伏击,一个,是今天天师府到底怎么破开了门口的藏。”
“这两件事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咱们厌胜门里,有天师府的内应。”师父继续说道:“而这两件事儿,发生的时间……”
没错,发生的时间,都是在我进厌胜门之后。
没人敢多说一句话,但是视线,全齐刷刷的落在了我身上。
是啊,要说巧,这实在是太巧了。
这老头儿一口一个姑且一说,每一句却都跟快刀一样,全卡在了点上。
程星河实在是忍不住了,想大骂,可又怕给我招来麻烦,只能低声说道:“巧又怎么样,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歪!你们要认亲,把我们请过来,可一出了事儿,就让我们背锅,他妈的难怪厌胜门人缘这么差,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现在这个情况,多说多错,分明是狗熊钻栅栏,两头堵。
害我的那个人,果然没那么容易放过我。
白藿香低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
我摇摇头:“是我自己要来查身世的,跟你没关系——要说对不起,也是我把你卷进来,应该是我对不起你。”
现在,得立刻找个法子,自证清白,否则就麻烦了……可除非老四醒了,指认给他吃酸的人,否则拿什么自证清白?
我眼角余光就瞟向了老四,可这一下,我顿时就愣住了,立刻看向了白藿香:“你看看,四宗家是不是还有救!”
白藿香一愣,但立刻蹲下身摸了摸老四,半晌,她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抬头看着我:“他还真不是什么平常人——本来灭了的一口气,竟然缓上来了!我做鬼医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种事!”
在场的人顿时全愣住了,老大和老三也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立马靠了过来。
我刚才就看见,老四的命灯缓缓冒了亮——这真是死人放屁,有一缓啊!
老四要是醒了,就能知道那个害我的人,到底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