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片刻,白钰道:“从甸峰到毕遵需要一个多小时,再坐船顺江而下抵达柬国,即使谈得顺利人家内部还有个决策过程……时间比较紧张。”
俞晓宇早有准备,道:“我们与东南亚各国签订了毕江联合巡逻执法协议,巡逻直升机可直接飞抵柬国;至于时间,今晚会晤议程安排在中方手里,拖到夜里都没事。”
“事不宜迟,我即刻动身!”白钰沉声道。
“以什么身份,什么名义?”俞晓宇问道。
“前关苓***书计看望老朋友,讨论前期柬国‘超国民定向旅游计划’实施和完善情况。”
白钰回答得滴水不漏。
俞晓宇微微一笑,轻拍他的肩膀道:“我派人陪你登机……等着你的好消息。”
就在他俩单独谈话然后白钰乘坐专车前往县郊临时停机坪期间,王辰为午餐名单找到京都陪同领导。
王辰的想法是既然点名尹冬梅参加午餐,那么起码要带上顶头上司缪文军,况且缪文军是省·委常委也够格。
京都陪同领导斟酌会儿说缪文军参加,那是不是还得叫其他常委同志?不然一碗水又端不平!王辰同志,首长只让尹冬梅参加,而且就是一顿时间很短的工作餐,不要看得那么重。
王辰哭笑不得。
怎么可能不看重?中国人吃饭,吃的并不是饭,有时从头到尾没半粒米;中国人吃饭吃的是感情,吃的是人情,吃的是正治,吃的是生意……唯独跟饭没关系。
作为省·委秘书长,义不容辞的责任便是搞各种平衡,小心翼翼维护体制内部和谐。譬如陪吃这事儿,以往局委员到基层视察都是常委班子集体上阵——哪个省领导不想在局委员面前露脸啊。这回倒好,十一位常委就跟了四位,陪吃的只有三位,曹海笑还被撇在旁边,真不象话。
王便利用尹冬梅作说辞,潜台词是起码在甸峰的曹海笑、缪文军都应该参加。没想到煞费苦心的坚持仍被一票否决。
京都才不管你地方那些算计和小心机。
中午十二点整,尹冬梅被带到机关食堂包厢,说也有趣本是被邀请来的客人,倒第一位到场。
紧接着是王辰来查看环境,浏览菜单;再然后宇文砚、江珞斌和京都陪同领导边聊边进来,最后则是俞晓宇带着秘书。
“冬梅同志……
俞晓宇主动与尹冬梅握手,问道,“现在在关苓县工作?”
“是的首长,今年刚提拔为关苓***,我在关苓三年多了。”
“京都女孩子跑到边陲县城一呆就是三年多,不容易嗬……”俞晓宇摆摆手,“人齐了吧?坐下开吃。”
江珞斌凑趣道:“关苓是出干部的风水宝地,冬梅同志应该有更大的发展和进步空间。”
俞晓宇道:“只要脚踏实地、务实努力,金子在哪里都发光,对了顺便介绍一下,冬梅同志的爱人在东北工作,也是年轻有为的好干部。”
众人皆惊叹,尹冬梅最恼别人提俞晨杰,垂下头不吱声。
至此宇文砚已悟出这女孩的确出身京都大家,一南一北扎根基层摆明了着力培养嘛——为何不到环境更好的沿海发达省份,势力达不到啊。
遂笑道:
“以后通榆可以跟东北那边结些友好城市,取长补短增进彼此友谊。”
说说笑笑间很快便吃完简单的工作餐,出了包厢,送领导们去宾馆午休的车辆已发动好停在院里。上车前俞晓宇再度与尹冬梅握手,微笑道:
“多注意身体,劳逸结合,健康是最大的本钱。”
“谢谢首长关心。”尹冬梅也微笑道。
宇文砚与王辰不落痕迹地对视一眼。瞧瞧,大领导说话的水平——这会儿不提工作了,身体健康放在首位。
原因很简单,对尹冬梅这种大家族子弟来说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仕途上升通道不是问题,档案里“身体健康”四个字尤显重要。
就在俞晓宇等人到宾馆午休、尹冬梅由钟离良送回关苓之际,白钰乘坐的直升机徐徐降落于柬国边境城市的军用机场。
早在出发伊始,白钰已透过白杰冲联系了“小棉”,即柬国王家军副总司令兼总参谋长兼陆军总司令棉速金。
听完曲曲折折转达的意思,棉速金为白钰安排与柬首相安全秘书诺罗敦会谈——军方首脑比任何人都渴望打仗,特别跟老冤家干架,但军队必须听从正府指挥不可擅自调兵遣将。
棉速金暗示只要说服首相府至少采取默许态度,军方可打着演习等名义向柬安边境集结,具体操作**务都不成问题;反之首相府不赞成的话,军方贸然行动容易被正界主要反对党扣各种大帽子,导致合作裂痕和矛盾激化。
白钰理解棉速金的想法,与上次三国联合外交照会一样,棉速金乐见促成但不会冒正治风险,反过来讲,证明这才是真正成熟稳健的军方领导人。
跟诺罗敦谈什么呢?
须知白钰此行不代表任何人,理论上讲只是私人拜访行程——当然棉速金已经暗示柬国首相两件事,第一俞晓宇中午与白钰单独谈话;第二俞晓宇今晚会晤安国首相。
两点叠加,棉速金无须多说柬国首相已了然于心,所以派出安全秘书而不是经济、外交、农业等领域官.员。
不过心里明白归明白,白钰毕竟没得到官方授权,因此来说在会谈前一秒钟都不清楚柬国方面会提什么条件,而他不可能代表俞晓宇作任何承诺。
外交无小事。
俞晓宇作为局委员身份都不可以擅自对别国承诺什么,或私下达成什么协议,这是纪律也是红线。
临近大换界,如俞晓宇这等热门人物一言一行格外谨慎,宁可办不成都不会给竞争对手落下把柄。
直到会谈前五分钟白钰才收到有关诺罗敦的资料,焦点在两个方面:第一诺罗敦是内阁当中温和派代表,主张走睦邻友好的和平发展道路;第二诺罗敦家族世代从医,造就他冷静理智、务实低调的风格。
两个方面对白钰都非好消息:和平主义者注定诺罗敦不肯轻易挑起战争;非民族主义者将淡定客观面对领土纷争。
坐在气派豪华的会客室,白钰默想了几分钟后赶紧打电话,打到第三个电话时诺罗敦步履稳健地从侧门进入,按柬国礼仪与白钰拥抱然后分主宾位置落座。
“我代表首相向白先生表示最诚挚的欢迎,”诺罗敦含笑道,“白先生是柬国人民的老朋友,前期主持两江贯通工程期间为解决长期困扰我们的涝田问题,白先生做了很多努力,大批沿江农民由此得益;‘超国民定向旅游计划’实施以来,很大程度巩固并发展了我们高端旅游市场。今天白先生又来带给我们什么好消息?”
只能是好消息,坏消息就别说了。
白钰微笑道:“中国有句俗话叫做‘远亲不如近邻’,朋友可以选择但邻居不管喜欢与否始终都在,特别是国家之间。因此来说,保持并发展我们双方经贸及延伸到其它领域合作共赢是大趋势大方向,我相信未来不但关苓,其它市县也会加入到与柬国的深度合作与开发,共同促进地区经济发展繁荣。”
“那是必须的,我注意到中方涌现越来越多年轻的、智慧的领导干部,思想活跃、接受新生事物快、敢于尝试并接受挑战,都是很好的现象。”
诺罗敦附和道,等着对方言归正传。
“诺罗敦先生主要负责安全事务,不知是否熟悉贵国近两年重金投入、大力打造的‘橡胶走廊’?”白钰问道。
“当然,”诺罗敦道,“如果白先生在街头随机问老百姓,都知道正府对‘橡胶走廊’的重视程度,打个比方,它对柬国的重要性相当于几十年前中方花费千亿在全国修建高铁,必将对今后几十年乃至上百年远景发展产生深远影响。”
“‘橡胶走廊’欲打造产供销运四体联动机制,目前为止已贯穿东南亚四个国家,上千个橡胶种植园、几百个橡胶厂以及数目庞大的中下游产业囊括其中,成为在国际橡胶产业具有举足轻重影响力的特色经济带!”
说到这里白钰话锋一转,“然而‘橡胶走廊’北端抵达柬安边境后就走不下去了,包括柬国在内的四国联盟已与安国谈了几十轮始终未果。从而带来的问题是,‘橡胶走廊’止步于最关键的航运环节——如果打通安国全境,带来的不仅仅是规模化集约化产生的经济效果,更重要的是安国西北角有个海港直通印度洋!无论橡胶原料、半成品还是产成品,通过陆路到海港再运往西亚、欧洲,时间方面节省一周左右,而且不需要绕经海上运输最繁忙的马六甲海峡,很大程度降低成本,是这样吧诺罗敦先生?”
诺罗敦两手一摊,无奈地说:“怎么谈呢?安国要钱没钱,要技术没技术,要市场没市场,就连应该正府承担的修建道路、桥梁、隧道资金都拿不出来,又不肯在过路费、港口费等方面作出让步,柬国也不富裕,不可能掏空自家国库让人家过好日子吧?”
“是的,所以需要一个刺激点打破现有僵局。”
白钰简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