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太尉府嫡女,秦影自幼在家中便有独门独院,虽说住得宽敞且自在,但这闺阁不啻是一座牢笼。
年岁渐长,越觉得逼仄压抑,于是她才心甘情愿地料理起府中大小事务,是她唯一能接触到外面世界的机会。
这会儿午膳才撤下,丫鬟们来侍奉茶水,家中起居向来考究细致,即便是小姐手上用来遮盖伤疤的纱布,也一日数次的更换。
但此刻,秦影命她们收起来:“纱布还好好的,不必换新的。”
丫鬟递上茶水,笑道:“新送来的山泉水,才开了一坛子,您尝尝。”
秦影轻叹:“家里再不可随意铺张浪费,往后我屋子里不用这些,留给祖父和祖母吧。”
众人互看几眼,一人问:“小姐,家里是怎么了?南边院里,也传说要裁人,咱们太尉府几时裁过人?”
秦影说:“不要跟着传闲话,家里没事,我只是不愿太铺张。”
见小姐愁眉不展,众人不敢再多说什么,有人去取来两册书,哄道:“姑娘,您看会儿书吧,账房的人还没到家,您也不能干等着。”
秦影颔首:“你们下去吧,账房的人一回府,命他们立刻来见我。”
众人退下,屋子里顿时清净,但此刻她无心看书,账房的人迟迟不归来,几笔大账目核不上,而昨晚父亲还派人告诉她,后天要取一千两银子。
家中尚不至于拿不出一千两银子,但父亲要现银,可账房的现银,是预备着下人们的月钱,绝不能轻易挪动。
因手指肌肤还紧绷着,不仅无法稳稳地握住笔杆,拨算盘也十分僵硬,算珠的噼啪声迟钝而缓慢,心算还比手指头快些,她正想法儿看看,能从哪儿挪出一千两现银给父亲。
可忽然有人问:“你不会打算盘吗,我听我娘打算盘,那声音溜得很。”
秦影猛地抬头,惊见祝平理在跟前,她不自觉地用手捂住衣襟,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因为在房中而衣衫不整,才稍稍安心几分,又见平理走向自己,急着说:“平理哥哥,这里是我的闺房。”
平理脚下止步:“你别嚷嚷,叫人听见岂不是更尴尬,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秦影紧张地看着他,明白祝平理不是坏人,可她自小的教养里,怎容许和男眷在闺房单独说话。
平理无奈地说:“你别紧张,听我说,我问你,皇后已经答应你,让你去和亲?”
秦影眼神一晃,避开了平理的目光:“这是朝廷的事,我不知道。”
平理问:“可你亲自去求皇后不是吗,今天她避不见我,是不是已经应允你了?”
秦影反问:“皇后娘娘不见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平理哥哥,请你立刻离开,不然我就要叫人了。”
平理浓眉紧蹙,反而更走近了两步:“去了雍罗,你只有死路一条,你傻不傻?”
见眼前的人,越走越近,秦影慌忙起身躲到了椅子背后:“请你立刻出去。”
平理说:“我想去对皇后娘娘说,我喜欢你,想求她为我向太尉大人提亲,我……”
秦影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人,嫣红娇嫩的双唇,不自觉地颤抖:“你、你在说什么?”
平理郑重其事地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送你这么多书,为什么生气闯进卧房责骂你找死,眼下又为什么站在这里?但我知道,我也误会了你,我以为你已经明白,才给我送来那两枚棋子,结果,是我自作多情。”
秦影吓得直哆嗦:“来人,来人!”
平理急道:“喂,你怎么?”
可已经来不及,外头的丫鬟妈妈们应声进门,见到祝家公子,无不惊讶,嚷嚷着:“您是从哪儿进来的?您跑我们姑娘房里做什么……”
几位中年妈妈赶来,将平理团团围住,急得直跺脚说:“哥儿,您可不能这样胡闹,大白天的往我们姑娘屋里闯,您跟我见老太爷去,您赶紧走。”
那一边,丫鬟们则将小姐团团围住,可秦影的惊吓里,还掺杂着愧疚,她想开口阻拦妈妈们,说把人送出去就好,可他们七手八脚地拽着平理,已经下楼去了。
“小姐,您没事吧?”
“这祝公子也忒胡闹,怎么往这儿闯……”
“那祝家三夫人可厉害了,咱们一会儿去前面瞧瞧,一准儿吵起来。”
秦影听得一愣一愣,推开了丫鬟们追出来要阻拦他们送祝平理去见祖父,可丫鬟们跟出来拉着她说:“小姐,您别管,回头老爷说您不检点私会男眷,对您动家法可怎么好。”
“可是、可是……”秦影百口莫辩,这事儿不知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