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问题,根源便是沈梦。
这个亲手杀死先皇,本应该罪大恶极被处死的人,却还活着。
她活着,便是致使皇上执迷不悟,昏庸的红颜祸水。
沈梦感觉着城楼之下的人朝着她看过来的目光,站在了容音的面前,将身上的狐裘披风给解下来,一身红艳如血的留仙裙站在城楼的雪地之上,颜色格外的晃眼。
就像是这白雪中绽开的一朵极为的花,被鲜血灌注而成的花。
肌色如雪,青丝散开,沾着点点白雪,竟是格外有风情,一双眸眼微微上扬着,清媚勾人。
容音双腿盘坐,桌案上摆放着长琴,他尝试着拨动了一下琴弦,琴声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就宛若最初二人在院落中练习琴一般。
桌案上放着一壶酒和两个白玉杯盏,沈梦拿起了酒壶,将两个白玉杯都分别的斟满了酒。
“我信容音,容音……也是相信我的吧。”沈梦将酒杯举起来,一杯给了容音,唇瓣轻扬,说着与诞辰宴会上同样的话。
自然是信的,容音没有让人验酒,纵然下毒又何妨,他拿起酒杯,仰头便喝下了。
“这第一杯,我想敬你,事事顺遂如意。”沈梦举起杯子,将酒饮下。
“这第二杯,我想敬你子孙满堂。”沈梦又是接着开口,给容音倒上一杯,自己也满上了一杯。
“这第三杯……”沈梦说到了这里却停顿了一下,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是拨动了琴弦。
悦耳的琴声响起,沈梦与容音之间的默契配合简直天衣无缝,二人一同的拨动着琴弦,弹出一曲。
城墙上的将士也被吸引了目光,皇城下的人也被声音牵绊住了身影,纷纷抬眸看向城墙之上。
一曲终毕。
沈梦注视着容音,她头上已经落满了白雪,如今拿起了桌案上的酒杯,轻轻的碰着容音的白玉杯,弯起唇角。
她这一次是轻轻的靠在了容音的肩膀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容音的身上,仿若是倦了。
声音又浅又淡,仿若是淡淡的呢喃。
“这第三杯啊……我便祝皇上万寿无疆,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寂,可好?”沈梦的声音在容音耳旁响起。
容音身子轻颤,听着沈梦的话,忽然反应到了什么。
“梦梦?”容音开口,声音也很轻,带着些许的颤抖。
可他怀中的人却没有再动,也没有再回应,只是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睡着了,睡的很沉。
容音终是明白了什么,他低头,瞧见怀中的人脸色苍白,头上,睫毛上是晶莹的白雪,如今唇角是清浅的勾着,恬静而美好,像那血玉雕刻的美人一般,她原本苍白的唇瓣被鲜血染红,安静到连呼吸也不曾闻见。
她死了。
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他,对着他笑。
临死留下给他的是……敬他酒三杯。
一祝他事事顺遂如意。
二祝他子孙满堂。
三祝他万寿无疆,拥万里江山,享无比孤寂。
便是这世间最残忍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