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
两人极其默契,真意忽然全部收起,燃烧无相古佛消失,闭着的双目亦同时睁开。
拼完真意,就是拼技艺了。
刹那,两道身形从截然相反的方向激射而出,狂风里,刀影两卷,随风而至!
屠王刀对一根荒草。
哧!!
一溜刺目的火花在晴空下炸出。
身形交错,旋即又以视线无法跟上的速度,转身,在斩。
刀对刀。
大开大合、堂堂皇皇的斩击。
波纹声浪扩散,如同万钟齐鸣。
屠王刀刀身震荡,而荒草上凝聚的刀气也是时而稍稍暗淡。
只看这交战,就知道两人出手的力量是何其之强!
换任意一人来,怕是直接会被一刀斩到数十米之外。
可是这种强大的反冲力,两人却是都一一应下。
正常人应该是借势跃开,消除掉这力量,然后再拉近距离开始攻击。
但这种正常的方式,在这里完全没有。
两人竟都是靠着身躯和肌肉在承受对方刀劲的反冲。
夏极自然没用全力,甚至连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没用,他对庞惊非常欣赏,对方就如同一个不知疲惫的战斗机器。
右臂的鬼化使得每一次刀斩力量都近可开山。
如果让此时的庞惊去对战天元,怕是也无碍了。
嘭!!
巨力的蓄势一击后。
近乎雷霆般的亮光炸现。
庞惊皱皱眉,唇角渗出一丝鲜血,他舔了舔唇,神色不仅没有丝毫惧意,反倒是像喝下了兴奋剂,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癫狂。
他右臂越发令人恐惧,惨白色肌肉块垒嘭嘭嘭地长出,竟比左臂大了足足两倍!
“战啊!!”
庞惊手中巨刀骤然甩射出去,夏极纵身跃起,而庞惊旋即扑至,靴子踩踏在巨刀翘起的刀柄上,右手从背后抽出一把短刀。
他如同疯狂的猛虎,顺着宽阔的刀身俯冲。
同时刀光四显。
夏极手一抖,荒草上的刀气再度凝实,踩踏着刀身逆流而上。
砰砰砰砰!!
两人都在屠王刀上,短兵相接,争锋相对!
一瞬间,数十刀,数百刀。
如果刚刚比拼的是力量,如今则是在比拼出刀速度。
弟子们只看的咋舌。
那两人踩踏在巨刀上,周身被密集刀光所覆盖,亮点如寒星,闪烁不止。
忽然间,庞惊收了刀。
夏极双指间的荒草也消去了刀气。
两人似乎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
那壮硕无比的大块头从刀上跃后,半跪在地瓮声道:“庞惊服了。”
夏极摇摇头:“庞兄,你的对手不该是我。”
庞惊一愣,然后起身,豪气大笑着:“庞某知晓你留了许多力。
但无论如何,某心愿已了。
如今只希望留在圣门,寻求解除右臂的诅咒之法。
平日里某自会以铁链相缚,等到某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还请圣子能看在你我的情谊上,给庞某一个痛快。”
夏极静静看着这位亦敌亦友的刀客。
后者并无对死的畏惧,眼睛干净清明:“庞某宁愿做人死,不愿做鬼活。”
夏极环视四周,看着弟子们道:“你们先散了吧。”
师弟师妹们以及三名随从自然不会违背。
人散。
亭前空。
唯余湖水。
水上叶如舟。
两人坐在枯叶亭外的石阶上,看着远处落叶落花随风从半空零落,在火山湖心落下,扩开涟漪。
“某从小和你不对路,却不想你一次变故后,却性格大变,与某从敌人变成了知交好友。”庞惊看着远方,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如今庞某也许命不久矣,可是心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也没女人,也没什么亲人,我死了,我碑上的墓文你帮我写吧,写什么随意。”
夏极岔开话题:“喝酒么?”
庞惊哈哈笑道:“刀客怎么能喝酒?我时刻反省,从不敢让心神出现携带,否则就是破绽。”
夏极笑道:“就喝一坛,我都喝了,你怂什么?”
庞惊略作思索:“听起来...也不是不可以啊。”
一坛坛美酒被运来。
两人坐在湖边,先是干了一坛,然后开始干第二坛,第三坛...
庞惊无法在刀法上战胜夏极,所以他倒是放开了,想要在酒场上把夏极喝趴下。
喝到星月如水了,两人身侧酒坛早已堆积如山。
夏极身侧才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
“庞某只希望死后依然还有国度,能够让我持着刀继续战斗,如能这样,在哪里也没什么不同。”
“庞兄不必如此悲观,世上未必没有解除这诅咒之法。”
“某并不怕死,因为某对尘世并无依恋,所爱者唯独手中之刀。
十多年前,赤道门时,你已是统帅精英弟子、高高在上的圣子,而我却还在进行着历练,那时候我被赤道门的人包围住了,身边的伙伴被一个个杀死,我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然后...”庞惊眼中露出怜爱之色,静静注视着他手侧放着的刀,“是刀救了我。”
夏极开始听这壮汉在酒后胡天海底的乱扯,一会扯到年少时候,一会扯到北境遭遇。
过了好久,夏极忽道:“你用刀在右臂割一个口子,我有解毒之法,说不定能有用。”
庞惊也不多说,手指掠过,右臂顿时鲜血涔涔,只不过这血却是灰黑色的血。
夏极也将手指割破,然后一指点在了这黑血之上。
一股阴凉的气息顺着他的手指冲向他体内,似乎是他也受到了感染。
而这就是夏极要的效果。
夏极心中直接道:“以此诅咒为代价,兑换内力。”
回应:“可兑换一百五十年内力,是否兑换?”
一百五十年?
恰好是“温养玉简魇气”可兑换内力的一半,这数值是否存在联系?
一边想着,夏极一边确认了兑换。
已经习惯了的飘红之后,真气数变为8807单位了。
而庞惊右臂上皮肤之内的灰黑色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只是惨白色的皮肤为未曾有任何变化。
似乎是解除了一部分诅咒,而已然造成的影响却无法根除。
夏极了然了。
如此一来,庞惊应当是无事了,只不过自己如此做,可是抢走了阴间的一名鬼将,不知道会不会带来什么后果。
但,这事他必须去做。
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在夜风里站起身,叫了两名夜巡弟子把醉酒的庞惊抬回了屋舍中。
...
次日清晨。
宿醉感令床上躺卧的壮硕少年猛然睁眼,他强忍着头疼,手速如电,本能地去抓刀。
这一抓却是抓了个空,他心神一紧,目光急忙扫过,看到自己的屠王刀正斜靠在晨辉里的墙上。
这时他才想起昨晚是和圣子一起喝酒了,之后似乎被弟子给抬了回来,苦笑着摇摇头,他舒了口气。
“庞惊啊庞惊,有他这般豪杰做你对手,又与你痛饮,为你送终,此生也不可谓不圆满了...”他喃喃自语着,可神色里依然不免失落。
他并不害怕死亡,只是害怕死亡之后再也无法战斗,无法享受厮杀的快感。
蓦然,他察觉了一些异样。
目光随着心念急忙看向自己的右臂。
“什么?!”
庞惊露出了震惊之色,惨白皮肤,虬髯的灰色血管未曾变化,可是其中的黑血已经转红,而且那种“阴冷的、蛰伏的”诅咒之感也已经消失了。
右手五指扣紧,一种百分百受控于自己的贴合感同时生出,真气贯通,在掌心握紧如雷爆,充满了力量之感。
“鬼将的诅咒消失了?而且这诅咒所获得的力量却没有消失?”
庞惊愣愣看着窗外阳光斜落,一时间有些走神。
他拼命回想着昨晚的事情,虽然宿醉的头疼还未完全散去,可他依然在回想。
“圣子曾要我将手臂割开个口子...那时,是否是在为我治疗呢?”
庞惊略作沉吟:“应该是了,否则我也不可能恢复。这恩情当属救命之恩,某必还之!”
这壮硕少年理清了前因后果,虎目之中生出一丝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