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韦青衣暴死在屋内的消息传来,圣堂哗然。
而这时,夏极已经坐在马车里,在去往王都的路上了。
夏末依然炎日高照,但车内消暑措施却很齐全。
坐垫是近乎绝热的冰竹制作而成的,别致的小长桌上摆了一个盛满了碎冰的银容器。
少年伸手进去,摸了摸,握到了一个冰凉的白瓷酒盅。
哗啦啦
酒盅破冰而出,少年放好两个杯子,拔出酒塞,琥珀色泽,散发着寒气的酒水从盅中倒出,分流入两个小杯子里,寒气如薄雾,还有酒水的甜香。
夏极端起两个杯子,掀开布帘,递了一杯给为他御车的厉鹰。
头戴铁箍的寡言男子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谢谢。”
少年顺势走出,坐在前面的木板上,边品着酒,边随口问:“到王都还有多久?”
“我看了地图,大概需要半月之久,这一路上,又是些枯燥无趣的日子了。”
“难得清闲也好。”
厉鹰目中闪过精芒:“是磨砺心境么?”
夏极愣了愣,这货,什么都会和心境产生联系吗?
“你听到耳语了么?”
“没,我才第十次刀问,心中疑惑越来越多,明明知道世人都会认可的答案,可这些答案都是死的文字,是死的道理,没有用的。”厉鹰喃喃自语着,“真是期待神魔来为我解答这些疑问啊。”
他看着远处,手上甩鞭的动作从无放缓,只是脸庞上充满了痴迷与向往。
夏极想想,还是没告诉他自己十二次刀问,已经听了两次道了。
可是他忽然想起自己这两次“听道”的过程,其实都存在着致命的危险。
第一次,他听着那诡异女子连续不断的呢喃耳语,差点心神失守,陷入杀道,成为只知杀戮的杀人机器。
第二次,他感受到身后的可怖存在,难以抑制的想要回头,可幸好混沌道把他拉了回来,如非这样,真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自己如果没有混沌道痕,那么“发生意外”的几率至少有一半以上。
于是,他轻轻点了一句:“厉兄如果闻道,可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大机缘,通常也伴随着大风险。”
厉鹰深深看了他一眼:“谢谢。”
夏极不再多说,这毕竟是他的秘密。
厉鹰也很识趣的不去多问,因为这是别人的秘密,别人能告诉你,就已经是一种善意了。
岂敢奢求更多?
随后,夏极岔开话题,和厉鹰胡天海地的聊了起来。
他喜欢和这样游历四方,阅历丰富的人聊天,这样他会对这个世界又更多认识。
聊了一会,夏极又叫来了寒蝉,随意的指点这位最弱随从的功夫。
到了午间。
太阳越发毒辣,空气扭曲。
马车轮毂转动声,以及马蹄哒哒哒的声音令人昏昏欲睡,而远处,忽的一条如银带般闪烁粼粼光芒的溪流出现在众人眼前。
师妹师弟们眼前一亮,急忙推出了和圣子相熟的向暖师妹、镜花师妹去“劝谏”。
两个师妹紧张的跑来。
吕凤仙的妹妹说:“圣子,我们中午吃烤鱼吧。”
南地血刀门门主的女儿说:“对呀,天太热太热啦。”
夏极随和的应了声。
师弟师妹们欢呼起来。
寻了个片清凉的树荫,夏极靠着树略作休息。
厉鹰找了一块溪流中的石头,盘膝坐在上面,而弯刀则放在他膝盖上,然后闭目静思,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寒蝉在烈日暴晒之中,反复而认真地练习着夏极教导她的《百一》,酷暑之中,她汗流浃背,可是神色如常,显得非常之狠。
凌原则是带着忧郁的神色,撑了把伞,也站在一旁的烈日下,看着她练习。
如此可知
一个女汉子是可以和娘炮成为朋友的。
可,即便成了女汉子,她依然会蛮不讲理的讨厌一个根本没得罪她的“可怜的瞎子”。
厉鹰似有所感,忽的打了个喷嚏。
而夏极正悠闲的双手交叉,垫在头后面,远远看着溪流,以及脱了靴子,赤脚踩在溪流中,用刀剑戳鱼的师弟师妹们。
他脑海里忽的浮现出前些日子那月下的少女,还有那一句“你请我吃鱼,我请你喝水,我们扯平啦”。
他心中暗笑,真是个不肯欠人一点的姑娘,要强,独立,神秘,但留给自己又是她最柔弱,最需要呵护,以及最孩子气的一面。
她和小炉鼎,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
“我现在还是真元境大圆满,是否需要用她来斩断情丝呢?
毕竟通玄之下皆蝼蚁,至少寿元就是个问题,但我也不知晓我的身体突破人类两重极限,是否有带动寿元的增加?
虽然我变身之后,个子就高了,头发也更密了,和人有一点点点不同。”
夏极开始思索自己究竟是否该寻找斩情丝的契机。
这必须无比慎重的考虑。
因为,一旦选择,就无法回头。
“算了通玄增寿是世人公认的,这该走的境界还是要走的,未婚妻可谓是最好的选择了,但是我对她还不了解,再看看吧。”
远处传来的欢呼声打破了他的沉思。
夏极抬头去看,原来是镜花师妹戳到鱼了。
可是这么久才抓到一条。
看来这午饭要过很久才能吃得上了。
他也不以为意,时光如此悠闲,浮云横亘天边,完全没有人世动荡,阴间密谋的紧迫之感。
顺着这感觉,他心灵放空,闭目小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香味唤醒。
镜花师妹跑来,拿着一根烤好的鱼,有些小心的递给圣子,夏极接过,镜花师妹羞得跑开了。
为啥害羞?
因为那烤鱼她偷偷亲了一下,如果圣子吃了岂不是两人变相的接吻了?
镜花师妹好开心啊,时不时侧眼看一看圣子,心跳加快。
夏极自然不知道女儿家还有特么的这种鬼心思,他是吃着鱼,用着从七水城带来的青梅仙人酿,轻轻舒了一口气。
目光扫过。
厉鹰还坐在溪流中央的石头上。
寒蝉已经练刀练到中暑了。
凌原往前走了几步,忧郁地撑着伞,站在倒地的寒蝉身侧,为倒地的少女遮挡毒辣的阳光。
这三个随从,似乎都不是很正常啊。
夏极笑了笑。
对人间,依恋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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