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天露出难色,犹豫了一下,想着顾因是王阳的朋友,跟王阳有交情,迟疑着说:“人有三长两短,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顾因觉得王阳的去世有隐情,说道:“王叔叔,你跟我说吧,我发誓保证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王一天还是不太想说。
顾因举起手发誓道:“苍天在上,若是我顾因将王阳为何去世的事告诉第三个人,请苍天降下雷霆将我劈死!”
这是誓言太狠,把王一天都给吓住了。
王一天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因,实在不懂顾因为何发誓如此之狠。
难道说,顾因跟王阳是可以交付性命的结义兄弟?
鉴于王一天平时不和王阳走动,也不熟悉顾因,无从判断顾因和王阳是什么关系。但是,顾因愿意为王阳许下如此恶毒的誓言,王一天觉得顾因是可以信任的人。
若非如此,顾因犯不着许下那样可怕的誓言。
不管怎么说,王阳都是自己的侄子。
王一天听完顾因的毒誓,看顾因的目光也柔和起来,说道:“你跟王阳这么好,我也不妨告诉你。”
他说:“王阳是在和他媳妇同床时去世的,他那媳妇被他吓傻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像是丢了魂魄。
“我当时忙着给王阳办丧事,迁怒她,便不怎么留意她,哪曾想,她忽然消失不见了,我去她娘家找她,也找不到人。
“可能她太羞愧了,一时想不开,丢下两个孩子投河自尽,尸身被水带走了。”
顾因默然。
事实果真是这样吗?
他不信。
他陪王一天说了挺长时间的话,逗了逗王阳的两个孩子,给王一天留下十两银子,请王一天好好照顾两个孩子。
“你放心吧,这两个孩子我会好好养育的。”王一天说,“他们虽然不是我生的,但他们是我大哥的孙子孙女,我不会不管他们。”
“多谢您。”顾因向他见礼。
养育两个孩子是很艰难的事情,王一天的家境并不算得上富裕,顾因不祈求王一天好好对待王阳留下的两个孩子,但求王一天给他们吃喝,让他们长大便足够了。
想到乔玉妍也有两个孩子,顾因抿了抿嘴唇,不愿去想她,依着王一天给的地址去陆氏的娘家。
陆氏是远嫁女,娘家比较远,顾因用轻功赶路,也花了三个时辰才赶到距离陆家庄不是很远的一个镇子上。
此时,天色已经快黑了。
顾因平时是不怕黑的,但是这几天遇到了神鬼之事,对于天黑了就会有邪物跑出来作祟的传闻多了三五分警惕和忌惮。因为寻找陆氏的娘家人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事情,顾因便没有急着去陆家庄,而是在镇上歇息。
镇子是普通镇子,比不得乔玉妍经常去的镇子繁华热闹,镇上只有一家客栈。
顾因在这个镇子没有熟人,但是他行走江湖,认识的人不少。恰巧镇上有一家镖局,他跟镖局的东家扯得上一星半点关系,索性厚着脸皮去拜访了一番。
镖局的东家很欢迎顾因的到来,因顾因生得一表人才,功夫和背景也不弱,镖局的东家热情地邀请顾因留下吃饭。
“不好意思,我只是来打个招呼,没想过叨扰你们。”顾因说。
“没事啊,吃一顿饭嘛,就当是增进感情。”东家邀请他道,“我已经叫人煮了你的饭,做了你的菜,你不吃,我多没有面子啊。”
他太热情了,顾因招架不住,只好留下来吃饭。
镖局的东家想让顾因当自己的女婿,故意命人叫来女儿上菜,在女儿端着菜来招待客人的前厅时,他指着自己的女儿问:“你看那女子如何?”
顾因打眼看去,是个相貌一般的姑娘,羞怯得像一只兔子。
他不喜欢这种类型。
他喜欢……
打住,不能想了。
顾因把乔玉妍的笑脸从脑海中抹去,对镖局的东家说:“这是您的女儿吧?她正值芳龄,必能觅得一位好夫婿。”
镖局的东家脸皮很厚,笑着说:“我看中的女婿如今就坐在这个大厅里,与我吃着饭说着话呢。”
顾因:“……”
顾因心说,跟您比起来,乔娘子其实很含蓄了。
他不是第一次被别人当成女婿了,客气委婉地拒绝了镖局的东家,跟东家吃了饭,想去镇上的客栈过夜,却被东家留了下来。
“天色都黑了,我们这里的规矩是天黑不能出门,不然会倒霉。”东家说。
“天黑出门会倒霉?”顾因听不明白,“倒霉到什么程度?”
“因人而异,有的人倒霉到丢了命,有的人只是打了个喷嚏。”东家笑着说,“不出门就不会倒霉,你还是乖乖地留在我家过一夜吧。”
顾因:“……”
顾因不想在东家的家里过夜。
天知道这个东家会不会安排女儿往他的被窝里面钻,然后污蔑他坏了闺女的清白,逼着他迎娶可怜的被父亲逼着钻进别人被窝里面的姑娘。他遇到过那样的事情,印象极为深刻,不想遇到第二次。
可是本地的规矩……
顾因想到这几天遇到的奇奇怪怪的事情,问东家:“规矩是怎么来的?”
东家耸肩:“我不知道啊,这个规矩一直都有的,好几百年了。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第一次在外面过夜时,才知道别的地方天黑之后可以出门呢。”
顾因想了解本地的规矩,但是东家似乎不想多说什么,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岔开,顾因完全没有机会把话题绕回来,只能说东家这种人太狡猾了。
嗯,才不是他年纪轻,欠缺江湖经验呢。
留宿在别人家里顾因已经不是头一回,跟镖局的东家谈了一些事情,顾因便去到东家安排的客房洗漱歇息。
在洗漱的时候,顾因看到用红绳栓了起来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心微微一暖,没有把护身符摘下来。
乔玉妍说过,护身符可以碰水,戴着洗澡不会有事。
乔玉妍……
顾因抑制不住地想到了她。
她现在入睡了吗?
她和两个孩子一起住,会不会害怕?
想到这里,顾因摇头笑了笑。
乔娘子那么强大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怕呢?
无论是心性还是武力值,她都是当之无愧的强者,令他仰望那种。
他向往她的强大,虽然他表面上尊敬他,但是实际上……
顾因控制不住被她吸引的一颗心,也许是他错把仰慕强者的感情当成了仰慕乔玉妍,也许是他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确确实实地被乔玉妍这个女人吸引了心神。
毕竟,她是那么强大,又是那么美丽,还那么大方,那么温柔。
世人遇到这样优秀的异性,如何能守得住自己的心呢?
别人也许是守得住的,但顾因不是别人。
他必须承认,他是喜欢乔玉妍的。
她令他怦然心动。
她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动了爱慕之心的人。
这种爱慕是陌生的,以至于顾因感到一丝害怕。
现在远离了乔玉妍,还是冷静冷静吧。
然而事情不是人希望怎样就会怎样发展,顾因夜里梦见嫣然浅笑的乔玉妍,她穿着层层叠叠的红色纱衣,轻声叫他过去。
过去吗?
他想过去。
但是他觉得乔玉妍不应该是这样的。
顾因没有过去。
顾因觉得胸||前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散发温暖的热量,意识陡然间苏醒,发现床边趴着一只毛茸茸的不知道是狗还是狐狸的动物,入睡前关闭的窗户大开着。
他睁开眼睛,床边那动物陡然间受到惊吓,飞快地跳上窗户逃走了。
顾因身上没有放着暗器,也不擅长使用暗器伤人,只来得及抓住软剑刷地一下拔出来,给了逃走的东西一剑。
“嗷呜!”
那东西惨叫一声,跑得更快了。
顾因起身,点亮了灯,发现窗户上沾了未凝固的热血。
他仔细地检查窗户,觉得窗户不像是从外面打开的,反而像是从里面打开的。可他在外面留宿一向警觉,不可能有人进了他的房间他不知道。
除非进他房间的不是人类,或者实力像乔玉妍那样高强。
顾因想到镖局东家说的规矩,眉头皱了皱,把窗户关严实了,又想到醒来时还在发热的护身符,将藏在衣服下的护身符拉出来看了看。
护身符已经不再发热了。
但它有反应,是不是证明了被他刺了一剑的东西不是什么好玩意?
算了,它应该不会再来了,还是睡过一觉再说吧。
顾因抵挡不住睡意,躺下来又睡了。
这一次,他没有做梦,安安稳稳地睡到清晨,自然而然地醒来。
镖局的东家也起得很早,正在练武的地方打拳,见到顾因,笑着打招呼:“贤侄昨天晚上休息得如何?”
顾因看了看他,觉得他应该是不知道自己被一只奇怪小兽搅乱了睡眠的,道:“我有些认床。”
东家哈哈一笑:“你在外行走,认床可不行。”
顾因也笑:“没办法,这事习惯不了。”
东家旧话重提:“说起来,你要是留在我家中给我做女婿,这里便是你的家了。”
顾因再次不知道接话,为什么东家老是跟他提起女婿这件事,难道东家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女婿了吗?
顾因委婉地说道:“非常抱歉,我心有所属,令千金值得更好的人。”
东家捋了捋胡子,道:“哈哈哈,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不知是谁有幸得到你的倾心?”
顾因真心实意地说:“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东家好奇了:“有多厉害?”
顾因估算了一下,“一只手能击败两三个我联手的程度。”
东家:“……”
东家哈哈:“这么厉害的人,不知是何方神圣?”
顾因如实回答:“我不知道她的来历,但是她的强大毋庸置疑。”
东家想着江湖上可能是顾因倾慕对象的人,若有所思地道:“贤侄啊,你倾慕的人是女人?”
“对,她是女人。”顾因说,“比您年轻。”
“我好像没有听说过此类人物,江湖上总是男人比女人强大。”东家当年也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人,便是不在江湖混了,他也有留意江湖的消息。
“在遇到她之前,我也没有听说过她那样的人物。”顾因不想继续谈论乔玉妍。
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作祟,他不希望东家了解乔玉妍,最好全天下只有自己一个人认识乔玉妍。
他转移话题:“您打拳可真有气势。”
东家晓得他无意与自己谈论倾慕的女子,顺着他的意思把话题延伸开来,说:“人都长白头发了,已经老了,打拳没有年轻时好看了。”
两人说了一些废话,顾因跟东家过了几招,一同去吃早餐。吃过早餐,东家派了两个陆家庄的镖师送顾因去陆家庄。
顾因走了。
镖局里,东家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了。
屋内,东家的女儿坐着轮椅出来,一条腿绑着纱布,脸色苍白地说:“阿爹,那个人刺伤了我的腿!”姑娘相貌平平的一张脸因憎恨而扭曲,“我要他死!”
东家摸了摸女儿的头,说:“他去了陆家庄,出不来的。”
姑娘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他身上有护身符,我伤不了他,吸不了他的阳气,陆家庄那群乌合之众能擒住他?依我看,怕是留不住那男人。”又埋怨东家,“阿爹你也不出手,你要是出手了,那人岂能活着走出我们镖局?他走不出的!”
东家干笑一声,柔声细语地安慰自己的女儿。
若是顾因听到他们的对话,肯定会被吓了一跳。
他这几天刺伤的人或物只有昨天晚上趴在他床边,试图行不轨的毛茸茸小兽,东家的女儿竟然说他刺伤她,岂不是暗示她是昨天晚上那个不怀好意的毛茸茸小兽?
东家被这样一个小兽变成的姑娘叫阿爹,怕是东家自己也不是人。
但,顾因听不到这些话,注定他不知道东家和东家的女儿是什么东西。
此时此刻,他正和陆家庄的两个男子爬山,据说陆家庄就位于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