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滚滚而来,张辽也第一时间做出了最好的判断,
步兵克制骑兵,一定要摆好阵型,选择好可靠的战场,在骑兵的冲撞之下只要不慌不忙,和敌人进行近身肉搏,就能最大限度克制骑兵的冲击力,将骑兵一个个从马上掀翻。
在张辽的指挥下,步兵们快速从驮兽处取来自己的长枪,紧张而忙碌的组成长枪队,
可在倾盆大雨般的箭雨面前,这套已经演练过无数遍的遇袭时迎敌之策也变得慌乱起来,汉军的骑兵根本没有拔刀冲阵的想法,他们不停的放箭,对准魏军人数最多的地方肆意倾泻自己的箭雨,
那些魏军士兵虽然身着铠甲,但哪里挡得住这样的攻击,为了躲避箭雨,他们下意识的低头,各个碰撞在一起,手上的长枪误伤同伴之事更是在所难免,
很快,驮兽附近便变成了血水横流的修罗场,几个已经吓破胆的魏军士兵甚至不敢接近驮兽,吓得哇哇直哭,
张辽用力攥拳,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几万人将成为活靶子,被人挨个点名,
“儿郎们,跟我来,杀蜀寇!”
张辽一生的荣耀都在战马上取得,尽管敌人的骑兵远远超过自己,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跨上战马,朝汉军阵地发动决死冲锋,
张辽一手持盾,一手持戟,尽管他身后只有几十人,却还是毅然决然朝着汉军的骑兵队发动了决死冲锋,
可汉军的骑士似乎没有和他正面一决高下的念头,很快,眼前的那些骑兵开始后退,但在后退的时候,马上的骑士居然还能转头继续放箭,不断杀伤张辽的阵型!
张辽在合肥的时候就听说赵昊以微弱的骑兵部队冲击臧霸的大军,生生用弓箭打的臧霸大军崩溃,阵斩这位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勇士。
他当时还惊奇于为什么有人能在马上一边后退一边转身放箭,从战场上得到马镫的时候,他总算明白了其中的诀窍。
现在他的战马也装备了这种双侧马镫,若是给他充足的时间和马队,他也能训练出一大批这样一边后退一边没命放箭的骑兵,
但合肥哪里有这么多的战马,这赵昊似乎也不给他这些准备的时间了。
箭雨绵绵不绝,似乎这些骑兵的体力无穷无尽一般,
见张辽冲来,汉军开始有序散开,一部分骑兵继续朝张辽放箭,另一部分则开始朝魏军两翼包抄,继续朝人群的密集处放箭,
魏军被呼啸而来的箭雨打的毫无办法,许多勇士受够了被这漫天箭雨压制的痛苦,咆哮着想要冲上去和敌人决战,可刚一放下手上的盾,立刻就被箭雨射成了筛子!
一人带一白支箭,朝着人群密集处自由发射,不跟敌人进行短兵相接,这是赵昊在出兵之前制定的方略,
这些骑兵的训练还不算充足,彼此之间的配合也不默契,但漫天箭雨带来的强大威压还是给魏军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心理折磨。
毕竟这是领先时代千年的轻骑兵战术,远远超过了这个年代对骑兵作战的认知,魏军包括张辽在内这才知道,原来骑兵可以这样用,
妈的,这样的打法,难道以后步兵将彻底退出战场了吗?
张辽之前对汉军的王牌震天雷已经有所防备,可他万万没想到汉军现在已经抛弃了这种战法,只凭冷兵器,就能不断收割己方士兵的性命。
怪不得他们敢把援兵放进来,怪不得他们的胃口居然这么好!
赵昊的这套战法还不算精熟,他担心面对幽州铁骑会出问题,但在平原上骑兵遇上步兵,那真是一边倒的血腥杀戮了!
眼看不断有人倒下,刚才还能保持阵容严整的魏军开始恐慌了,
打了许久,他们还没摸到敌人就已经付出了这样的伤亡,而且敌人居然可以一边后退一边放箭,始终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让他们一身本事根本无从施展。
成群结队的魏军割麦子一样不停地倒下,终于,他们再也无法维持阵型,在稍作抵抗之后,便开始一哄而散。
他们逃,又哪里逃得过汉军的马队,马上的骑兵小心控制着马速,瞄准再放箭,每一箭出去,魏军阵中就响起阵阵绝望的哀嚎和咒骂,以及阵阵泣血的哀求。
“饶命啊,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求饶声此起彼伏,最后如山呼海啸一般震动着空气,
张辽从没有想过,自己带出来的数万精兵居然会被一群骑兵在没有正面冲击的情况下打散!
这些人可都是从合肥的修罗场里走出来的勇士,面对东吴的利刃尖刀都不怕,居然会挨个倒在这里!
“有本事!那又如何!”
蒙古大军纵横欧亚的强大战法张辽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破敌之策,但他明白,敌人能轻易以少胜多,靠的是他们强大的机动力,
只要杀入人群,那就是勇气和力量的较量,
张辽咬紧牙关,拼命催动着胯下的骏马,这匹马跟随他四年,正是黄金之年,一人一马身上连连中箭,却依旧慢慢追上了正在不断转身射箭的汉军士兵。
“蜀贼,见过你张辽爷爷吗!”
在合肥,张辽是可以让小孩儿半夜不敢嚎哭的恶魔般存在,眼看追上敌人,张辽毫不留情亮出自己手上的铁戟,
张辽的这支铁戟饱饮东吴士兵的热血,他出手如风,两个汉军士兵避无可避,被锋利的铁戟刺中,都是惨叫一声从马上掉下来。
周围的汉军见张辽一人一马居然突入重围,纷纷冲上来围攻,
可这个强大的铁汉似乎根本没有把周围黑压压的汉军放在眼里,他高声大呼自己的名字,铁戟上下翻飞,一出手,必然结果一人的生命,周围的汉军虽然都是响当当的硬汉,但在张辽疯魔般的武力面前,一时居然没有人敢再上前,
张辽似乎回到了当年的逍遥津,那天清晨,他也是率领八百锐士冲阵,孙权的十万大军在他的猛攻之下节节败退,什么陈武、徐盛在他面前都不是一合之敌,
只要他还能握住这把长戟,这天下就没人是他的对手!
杀!
张辽身边的骑兵也被他的勇气感染,所有人大声咆哮着展开决死冲锋,本已经崩溃的魏军见主将居然如此悍勇,居然也各个咬紧牙关,咆哮着一起朝汉军冲来!
好猛士,不愧是张辽!
汉军的潮水般散开,张辽眼前蓦的一亮,一股强大的杀意笼罩而来。
眼前是一把和自己手上相仿的铁戟,人群中如幽灵般直刺过来,若是其他武将可能反应不过来就被一下刺死,但马上的那人是张辽,眼见长戟刺来,张辽凭借强大的腰力在马上一个打挺,轻松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他随手反击,长戟的依旧快如闪电,和企图刺杀自己的汉军战将兵刃相交,很快纠缠在一起!
“文远将军,久仰了!”
年轻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张辽一怔,看着眼前一样用戟的青年将军和他身边雄壮的铁骑,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是冠军侯到了!”
赵昊是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张辽,但他远远地已经从来人强大的戟法和旺盛的斗志上认出了他的身份,
也只有这个威震逍遥津的强大斗士才能有这样旺盛的战意,也只有他能死中求活,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这种人,值得我正面一战!
他不带扈从,自己提上铁戟,乘快马朝张辽奔来,两人只过了一招,就各自佩服,都感觉到对方强大的战力,都是自己生平仅见。
赵昊之前碰上的最强对手是虞翻,可虞翻戟法并不是自己的绝活,而张辽不一样,他一生的本事都沉浸在这支铁戟上,铁戟挥动,阵阵风响如魔鬼的呼号,让整个战场都为之色变!
两人你来我往,锋利的铁戟在两人的面前疯狂闪动,张辽惊奇的发现,赵昊的戟法居然跟自己是一个路数,不禁更是战意猛烈。
“冠军侯,你的戟法从哪学来!”
说着,他又是一阵暴雨般的猛攻,赵昊沉稳的抵挡,平静地道:“师从大将军。”
张辽稍稍反应了一下大将军是谁,赵昊的铁戟毫不留情,又是照着他面门袭来,他下意识地连连格挡,一边挡一边慢慢回退,丝毫中气不乱,开口吟道:“当年我和云长论武,没想到竟让冠军侯有了如此技艺!”
“那说起来,还要感谢文远将军赐教!”
张辽和赵昊凝神大战,已经顾不上自己身边的战况。
在汉军强大的骑射之下,魏军已经彻底崩溃,跟随张辽冲锋的众人好不容易接近了汉军的骑兵队,又在姜维等人的反击之下全无招架之力,
转瞬间,整个战场上的魏军都在无助的崩乱溃散,如一群被马蜂袭击的野牛开始在茫茫平原上没命的狂奔,
他们不惧怕正面的厮杀,但绝不想跟根本无法触碰的敌人进行厮杀。
张辽也意识到了这一切,但他已经全然不顾,
雄壮的手臂挥动铁戟,生死间的困顿让他开始逐渐心无旁骛,将自己的所有精力投入到厮杀之中。
恍然间,他听见了一个清澈好听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这厮杀遍地,惨绝人寰的战场上放声高歌,歌声悠悠扬扬,说不出的好听,却冲刷着张辽心中的种种戾气,让他似乎一下顿悟到了什么。
是一个少女在歌唱,那歌声唱道: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