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跑真的来不及了。
石苞意识到夏口遭到攻击,顿时浑身发凉,屈辱和愤怒,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让他情不自禁的攥紧手上的长刀,恨不得把陆逊一口吃进肚子里。
他自诩天才名将,目标是如冠军侯赵昊一样创下百战百胜的惊天业绩,
可他先是被迫放弃蕲春,又被陆逊偷袭,要是丢了夏口,他之前的一切即将化为乌有,别说封侯拜将,搞不好还要接受军法的处置。
“不可原谅!”他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刚刚的大战之中,他已经擒获了吴军的大都督朱然,战绩在汉军之中已经仅次于赵昊、关银屏、关羽,甚至犹在丁奉之上,
看着昏迷的朱然躺在甲板上的模样,石苞的脸色更是狰狞。
“传我将令,上岸之后立刻发动攻击,不需要什么阵型,全军按人头折算战功,别让吴军给我跑了!”
汉军的兵种极多,在这种综合作战中很少单纯以人头算战绩(不然弓箭手岂不是吃大亏了),石苞的命令虽然不合章法,但也正好体现了他的决心,
“我石苞冲在最前面,我要是后退,你们斩了我便是!”
汉军的大船已经上岸,吴军还在陆逊的指挥下撤退,那些听陆逊指挥的还好,那些在乱军之中没有第一时间接受到陆逊信息的吴军真的是一群被冲散的羊群,在汉军面前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杀,不愿跪下的挨个都杀!”
石苞刚下船还没有搞清楚情况,他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一场艰难的大战,没想到敌人已经纷纷做鸟兽散状,成群结队的吴军遇到汉军,就像正面被一个大浪拍在了脸上一样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扑通一下栽倒在地上。
然后就挨个被汉军砍下了人头……
连石苞都开始心疼自己许下的赏钱。
怎么会这样?夏口明明已经被攻破,城里还有什么人在抵抗?
等他看到了那些手握竹枪的民众,他才终于明白过来。
民心可用,民心可用啊!
石苞虽然出身贫寒,但正是如此,他才一直看不起那些底层的平民。
他知道这些人素来没什么理想,都是为了吃饱饭,更生怕自己的奋斗便宜了被人,所以他们只是一群羔羊,石苞之前给他们发放竹枪,鼓励他们参与战斗也只是为了之后的长期作战做准备。
没想到这些人在盛怒之下,居然能暴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甚至把吴军从城里打出去!
要是赵昊见了这样的场面,肯定会更加惊讶,在历史上,陆逊是东吴的擎天柱,最强战神,
所以他一直有意无意给陆逊下套,让他一直没有什么展现自己的机会。
可饶是如此,陆逊依然是赵昊心中最畏惧的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在荆州保持最大规模的军团力量和陆逊对抗。
可是战胜陆逊的,居然不是在西晋开国的历史上留下赫赫大名的石苞,也不是久经沙场的关平、廖化、申耽、孟达,而是一群之前还懦弱非常,只想着能活下去就好的普通民众。
“将军,吴军是真的乱了!”
陆逊痛苦的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他一手带出来的精兵,居然如此迅速的瓦解崩溃,大量的吴军反而变成了待宰的羔羊,交出自己的一切连连磕头还是免不了被一刀斩下人头,
血腥的场面被江风一吹,熏得陆逊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完了,全完了!
他抛下朱然不顾来进攻夏口,就是想着死中求活,能为吴军打开新的局面,可现在石苞悍然回头,显然已经趟平了朱然,而自己付出了这样巨大的牺牲,居然什么都得不到,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孙权会对他失去信任,不会让他继续带兵,那一身抱负也灰飞烟灭,慢慢消磨无形。
居然会败在一群平民手中!
他气的快要吐血,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吐血的时候,再不快撤,只怕吐血的机会也没了。
·
朝阳渐渐升起,鸵鸟一样藏在夏口小巷的吴军也被拖出来,被愤怒的民众挨个打死,
血腥的场面从城里一直排到江边,饶是石苞杀人无数,这时候也有点眩晕。
真是一场令人后怕的大战,若是他没有果断回头,等待他的将是非常恐怖的后果,若是没有这些民众死战,只怕就算自己回头,也很难再把夏口城夺回来了。
说起来还是陆逊作死,石苞一开始没有把这个没什么名声的吴国将军放在心上,可看着这些士兵居然装备如此精良,这才意识到这居然是一支吴军的绝对主力。
“去,给我问问朱然,这陆逊是什么路数。”
朱然和文聘在水下缠斗,两人都想拼命掐死对方,然后游上去,缠斗许久,最后还是各自晕过去,好在胡彪久居江边,已经练得不错的水性,在水下发现了两人,才让二人侥幸免死。
被救活的文聘感觉自己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他叫手下给他弄了几碗姜汤,又打了个激灵,让手下的士兵抓紧改旗易帜,不要再挂魏军的旗号了!
是的,文聘正式向所有人宣布,他文聘其实是大汉铁骨铮铮的忠臣,在赤壁之战时跟刘皇叔失散,就一直潜伏在魏军之中,如余则成灵魂附体一样一直默默为汉军做着贡献——
因为他,赵昊才能闪击夏口成功,立下威名,
因为他,汉军在荆州才能一直保持安全平静,
更是因为他,这次汉军才能抓住东吴的大都督朱然,
他文聘一直忠于大汉,是大汉最忠诚、最敬业、最委屈的那个好汉!
改旗易帜的文聘也很快得到了季汉朝廷的承认,几天之后,朝廷派阿凡提为使者,亲自来江北安抚文聘,
诸葛亮给文聘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先怀念当年跟刘备在新野讨生活时得到文聘热情地关照(虽然文聘自己也忘了有这回事),又感谢了文聘这些年来含辛茹苦,为大汉的复兴作出的贡献,
文聘看的潸然泪下,差点当场哭出声来,来送信的阿凡提笑的非常无良,见文聘哭成这样,他不仅没有丝毫的同情心,反而还朝他一拱手,道:“文将军,冠军侯托我跟您问个好。”
一说赵昊,文聘立刻打了个哆嗦。
好像从赵昊崛起开始,文聘的生活就一直非常的诡异,他一直想反抗这种古怪的命运安排,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跳都无法跳出这个毛头小子的手掌心,
这个年代还没有如来佛和孙猴子的故事,文聘也只能兴叹赵昊这是天然名将,老天给大汉一口灵气续命了。
“末将薄名,有劳冠军侯挂念,不知道冠军侯近况如何,可有末将效力之处?”
阿凡提笑道:“文将军有勇有谋,又对大汉忠心耿耿,冠军侯素来打心眼里佩服,现在冠军侯正在围攻长安,不日定当斩杀伪帝曹丕,诸葛丞相和大将军更是在襄阳秣马厉兵准备北伐,还请文将军不辞辛劳,继续征战东南,为我大汉尽力。”
文聘肃然道:“我文聘素来对大汉忠心不二,冠军侯北伐以来,苦无报效之机,这次献贼朱然便是剖白心迹,冠军侯尽管使唤便是!”
文聘的部队从赤壁之战开始就相对独立,这些年也一直在作战,战斗力虽然跟背嵬军没法比,可也不是一般的汉军能比拟——甚至比石苞的大多数部队要强一些,
阿凡提告诉文聘,诸葛亮有意让他独自领兵,以石苞为副将,为消灭吴国做准备。
这两个人一个从刘表时代就跟东吴有仇,另一个之前在石亭皖县吃过东吴的大亏,让他们灭吴自然是最好不过,文聘听说居然有这么大的功劳给自己,也是心花怒放,心道果然是好人有好报,这次站队成功,只怕以后子孙能享受不尽福荫了。
灭吴这么大的事情,文聘也没奢望就交给自己一个人干,阿凡提说朝廷派他来当监军,他也自然没口子答应下来,给阿凡提好酒好菜供着,阿凡提则主动提出要去石苞那看看,以定下两人之后合兵一处,共同奋战之事。
文聘闻言当然大喜过望,赶紧叫人送阿凡提过江。
“仲容,你知道这次主将为什么没有选你吗?”
石苞和阿凡提的私交不错,见了阿凡提之后直接引他来书房叙话,阿凡提也不客套,开口就是如此说,倒是给石苞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斗败公鸡一样低下头,道:“末将无能,险些丢了夏口,倒是让朝廷见笑了。”
阿凡提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笑道:“险些而已,又不是真把夏口失陷,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石苞无力的哼了一声,道:“那就是因为我才疏学浅,不配当这个主将了。”
阿凡提摇摇头,道:“诸葛丞相有他的苦衷,却也不得不让我稍稍安抚你一二。
你可知,现在朝廷最畏惧的是什么?”
“自然是冠军侯造反!”
石苞不是一般的武将,他对当下朝廷和冠军侯的关系看得通透,自然脱口而出。
“没错,冠军侯是朝廷的柱石,天下罕有的功臣,自天子以下,大将军、丞相都对他信赖有加,只是冠军侯现在势力太大,几位上官都怕冠军侯功高震主,故此要有所防备。”
“仲容,你和冠军侯一样,都是年轻便为将帅之才,这次大胜,若让你独领一军,灭了东吴,自然要位列公侯。
只是你如冠军侯一般,却没什么把柄在朝廷处,若是你占了江东,只怕朝廷也会放不下心来。”
阿凡提是诛心之论,石苞没精打采地低下头,笑道:“冠军侯说过,当世之人,只有诸葛丞相人品最为高洁,有容人之量,我不信他容不下我小小的石苞。”
“诸葛丞相自然能容下我等,只是诸葛丞相之外,有些人却未必能容下我等。”
石苞猛地抬头,仔细瞪着阿凡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阿先生,您不用试探我,我对冠军侯忠心耿耿,到什么时候,都是他手下的马前卒,
冠军侯愿意做的事情,我自然鼎力支持,但若有人搬弄是非,陷冠军侯于不义,我石苞……也决不能忍。”
阿凡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