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本来想吓唬臧霸一番,让他知难而退就算了,没想到这死亡威胁反而更加激发了臧霸的熊熊斗志,
他见赵昊破绽大露,猛的一夹马腹,战马立刻咆哮着朝赵昊冲来。
杀,我要看看你赵昊有多少斤两!
雪亮的长刀配上战马闪电般的狂奔,赵昊的眼前如一团能见的阵风升起,他刚刚来得及挥刀格挡,臧霸的环首刀已经劈头盖脸硬砍下来!
“铛!”
赵昊的刀法远没有自己的戟法一般出神入化,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也真是下功夫疯狂苦练,已经小有成绩。
臧霸一刀没能立刻斩了赵昊,他也不做停留,飞驰的骏马绕着赵昊的斥候队狂奔,飞速甩开了了准备合围自己的汉军骑士。
“有一套。”
从最初的惊慌中缓过神来,赵昊吹了口气,笑道:“臧宣高,曹丕明摆着不信任你,何必为他效死。”
臧霸冷哼道:“尔为战将,欲学苏秦张仪嘛?”
“老哥,谁给你说我是战将。”赵昊微笑道,“不过难得遇上你这样的好汉,跟你格斗一番,也是无妨。”
说话间,刚才离队的斥候已经飞跑回来,他手中拖着一把长戟,兴奋地高喊道:“老大,看我给你找兵器回来了!”
“好,能斩臧霸,你有大功!”
臧霸心中一凛,随即哈哈大笑:“斩我臧霸?就凭你这三两下子?”
魏军的骑兵队正在极速靠近,汉军的撤退速度却不快,只要缠上,臧霸能凭借人数的优势轻易吃掉。
刚才的交手中,臧霸已经吃准赵昊武功稀松,再好的头脑在硬碰硬的较量中也发挥不出什么太大的作用。
可赵昊接过长戟的瞬间,臧霸突然感觉眼前一花。
这个年轻的骑士身上似乎升起一道豪光,连同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改变。
横戟立马,臧霸已经能嗅到一股可怕的杀气在肆意蔓延。
“时间够了。”
赵昊命令部下继续撤退,自己则单人朝臧霸冲了过去。
久经沙场的臧霸感觉不妙,他下意识的转身要跑,可心中一个念头告诉他,这次不能后退。
我臧霸纵横天下,什么样的高手没有见过,吕布和孙十万都吓不跑我,区区一个赵昊,岂能让我臧宣高后退!
“来,我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取我臧霸的人头!”
他猛地催动战马,径直冲着赵昊发动亡命冲锋!
……
合肥城又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欢快地落在夯土城墙上,溅起水花点点,城头的青砖长满了苔藓,只是苔藓的颜色是通红一片,还带着几分难闻的腥味。
一个身材魁梧的粗壮汉子拖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戟,疲惫的躺在城楼朱漆剥落的圆柱上,可脸上却在笑。
没错,不是苦涩的笑,而是豪情纵横,如同饮美酒一般快乐地微笑。
“孙权啊孙权,就算你有十万精兵,能耐我张辽如何?”
迎着密集的雨点,张辽使劲咳嗽了几声,他已经病了很久,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浑身上下的伤病让他在漫漫长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只有拿起这一双铁戟,才能让他感觉雄心鼓舞,老迈的身体也似乎年轻了些。
这戟法,早已是千锤百炼,他张辽本就是天下一等一的用戟高手,在吕布麾下时就和吕布经常切磋技艺,归了曹操麾下,又和关羽细细切磋,武艺早已大成。
上次合肥大战,他八百人出战,便是凭着一双铁戟击退宋谦、徐盛,当场轰杀陈武,让孙权抱头鼠窜。
这次孙权又来……
张辽举起长戟,喃喃自语道:
“老兄弟,又要你和我并肩杀敌了!”
大战开始,本来空无一人的东关突然重兵云集,孙权率领早就埋伏在濡须口的十万大军,斗气如牛般猛烈杀来。
负责攻打东关的满宠已经蒙圈了,他一开始见东关毫无防备,以为曹休必然在石亭遭到了孙权的主力,没想到贾逵率军刚走,埋伏在东关以南濡须口的孙权居然精兵尽出,潮水般杀入巢湖,顷刻间就杀到了合肥城下!
“妈的,孙十万在这,那在石亭的是谁?”
满宠急的跳脚:“难道他们以为用偏师就能埋伏曹休的主力?孙十万怕不是疯了吧?”
孙权的主力军团以诸葛瑾、朱然、韩当为将,各督大军朝着这座水陆交通名城发动强攻,而驻守在合肥的张辽也照例披上铠甲,开始奋起还击。
这个雄壮的汉子,一辈子都在刀锋里打滚,在孙权发动强攻时,他如擎天柱石一般屹立城头不倒,给所有的魏军士兵注入一针强心剂,
铁戟上下翻飞,那些精锐的吴军使出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爬上城楼,也顷刻间倒在他强大的武艺之下。
而且,张辽不只是死守,见吴军后撤,他还主动率军出击,偷袭吴军的后队。
“义封,你有没有觉得张辽的戟法有点眼熟?”
老迈的韩当解开沉重的甲胄,无力的坐在地上,朱然给他递来一壶浊酒,韩当感激地一饮而尽,苦闷地擦擦嘴。
“似乎在那个雪夜见过,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记得很清楚——赵昊的戟法跟张辽几乎一模一样!”
“说起赵昊,没想到我们这次居然要和赵昊并肩作战。”韩当苦涩地笑了笑,“主公居然这么信任他,甚至把公苗驻在皖口的部曲都调来……
上次在逍遥津,公苗常恨没有赶上和张辽交战,这次他终于有机会了。”
朱然默默无语,他是大都督,应该统帅东吴的各路军事,可这次和赵昊合作,孙权似乎为了吸取之前偷袭江陵失败的教训,连身边亲信的诸葛瑾都没有透露,将所有的战斗安排都交给步骘和孙鲁班处理。
这让他感觉自己有点淡淡的失落。
制衡吗?
他和赵昊虽然相交不快,但在夏口的短暂日子里,真实感觉到赵昊为人至诚,与手下人肝胆相照。
庞德一个降将能成为他手下的头牌,丁奉这个诸葛瑾手下的裨将也很受他照拂,现在已经成了一方大员。
还有关银屏这个女将,自从跟随赵昊组建背嵬军,也逐渐成了天下第一流的猛将,名动天下。
那个武将不想备受主公信任,名震天下?
想到这,朱然有点迷茫。
……
赵昊和臧霸已经到了决战的最后时刻——实际上两人只是过第一招,臧霸的心就凉了。
怪不得赵昊身为主将,他居然敢留下来。
那如惊涛似骇浪一般的戟法远远超过臧霸的,恍惚间,他似乎感觉眼前这个年轻的将军变成了一个高大威武的并州汉子,
那铁戟如风,顷刻间就把赵昊逼入了死地!
“臧霸,再不滚,我下一招就能要了你的命。”
臧霸咬咬嘴唇,还是坚定地举起刀。
赵昊轻轻摇头,沉声道:“何必,曹丕一直忌惮你,忌惮你曾经是青州兵的首领,你便是死战,也绝对逃不出这里了。”
臧霸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大丈夫生在此时,当一往无前,岂能见大敌而言退,
我臧霸从未对不起朝廷,朝廷自然也不会对不起我,休要再说,杀我便是!”
“你没有对不起朝廷?”赵昊哈哈大笑,“你还记得你最初拜的琅邪相是我大汉朝廷授给你的吗!”
赵昊的怒吼如晨钟暮鼓,臧霸一时有些错乱,他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寒光,拼死一刀朝赵昊劈去——
却已经方寸大乱!
赵昊的长戟轻易突破了臧霸的防御,重重刺在臧霸的胸口上,他手上不停,随手一拉,臧霸狂吐一口鲜血,早就骑不稳大马,
他索性扔了刀,拼命抓住长戟,想把赵昊一起从马上拖下来。
可赵昊也随即一撒手,臧霸拖了个空,仰面从马上跌下,重重掀起一片尘埃。
几个交锋,臧霸便重伤落马,滚滚本来的魏军万万没想到主帅身负重伤,早就乱了方寸。
“将军,您坚持住啊!”
魏军士兵哪还有追击的念头,纷纷跳下马来查看臧霸的伤势。
臧霸胸口的伤口还罢了,坠马的重伤早已把他摔得七劳八损,再也坐不起来。
他感觉自己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清醒,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狠狠抓住士卒的手臂,一字一句地道:
“跟文烈说,赵昊不可敌,降了吧!”
曹休好不容易收拢部队,匆匆赶来的时候,臧霸已经没了呼吸。
他怔怔的看着这个并肩作战许久的老友,突然鼻子一酸。
“宣高,是我曹休对不住你啊!你当时的牢骚,是我说与天子的,是我曹休嫉贤妒能,是我该死啊!”
他抱住臧霸已经变凉的身体,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他之前的每次作战,都有战友可以问计。
可现在呢?
朱灵被不明暗器杀伤,全身血肉模糊,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从相互枕藉的尸骸中找到。
臧霸则怒目圆睁,不甘心地结束了他并不算英雄的一生。
曹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这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几万人陷在绝地,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宣高有什么遗言吗?”他颤抖着问,眼神中带着一点点的期待。
臧霸的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一个胆大的汉子才颤抖着道:“将军说,赵昊不可敌,降了吧!”
“你放屁!”曹休腾的一下跳起来,却又眼前一黑,扑通一下坐在地上,
几个士兵慌忙去扶他,他发狂般嗷嗷乱叫,把几个靠近的士兵挨个掀翻,脸上涕泪横流,已经没了方寸。
降了?
他似乎看到了那些曹军士兵脸上的期待。
从石亭突围,全凭着臧霸的血勇,现在臧霸死了,支撑这支部队前进的灵魂上似乎也死了,现在这支无敌的魏军,还能继续向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