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外小礼堂二楼西侧最里面的一间教室内, 将要代表学校出战下个月全国大学生英语辩论大赛的校辩论队全体成员,正在教室内紧张开会。
第一轮的各队的辩论题目在开赛前一个星期才会公开,不过对赛排序却已经排出来了,帝外第一轮的对手是首都医药大学。
这个对手的实力不强却也不弱,是属于那只需要重视一下的赛队,辩论对内的辅导老师最近忙着给队员们讲解思路, 这让‘插班’过来听讲的孙骈也跟着受益匪浅。
原来思维能力也是可以锻炼的, 原来逻辑能力是可以培养的, 拿着小本本一边记一边听的两眼放光的孙骈,觉着跟着老师们的思路走, 她的反应速度都快了不少。
就在孙骈刻苦学习努力提升自己,为将来打基础的时候,另外一边孙骥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蹬上南下的火车。
火车站门口知道他今天要走, 特意带着闺女来给他送行的齐大龙略带担忧的说道:“你自己一个人出门, 万事一定要小心, 遇事宁肯吃亏也别犟, 人平安就好。”
“放心吧齐叔, 我知道, 我走这几天房子就麻烦你照顾,红雁,你要乖乖的,等哥哥从羊城回来,就给你带一件最漂亮的裙子。”
挥手送别了前来送站的齐家父子, 孙骥背着包穿过硬座车厢,来到自己购买的卧铺车厢。
从京城坐火车到羊城,差不多要一天一夜的时间,这张卧铺车票是他守了好几天才买到的,他之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想要自己买一张长途的卧铺车票,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情。
火车一路向南,孙骥在车上混的却是如鱼得水,卧铺车厢内天南海北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但这个时间还坐着火车南下的,最多的就是孙骈这种跑货源的个体户,还有就是各大厂子里面的销售与货物人员。
孙骥年纪小嘴又甜,三两下就与他车厢内的其它几个人混熟了。
剩下的那五个人里面主要分成三波,其中有一对兄弟和孙骥一样是要到南方去进货的,还有一对是到北京出差办事的国营单位销售人员,剩下的那一位据说之前是某杂志社的一位摄影师,现在从单位出来,要到羊城去开创自己的事业。
三教九流鱼虾混杂,但好在大家都认识,凑在一起二十几个小时,实在无聊就相互聊天。
孙骥本着多听少说的原则,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听着那对南下进货的兄弟说着北方最流行的衣服鞋帽的款式,听着那个带着科室职员去要货款却又无功而返的某单位销售科长不停的抱怨,听着那位脱离单位下海追求艺术的摄影师说着他心中对未来的期望,躺在床铺上的孙骥想着,原来京城之外还有那么多有趣的地方,原来繁荣的不只是首都呀!
带着心中对外面世界的无限畅想,孙骥在车厢内其他人的聊天声中渐渐睡去。
在火车上面待了一天一夜,下了火车出来站台,孙骥夹在出站的人群中向外走。
出了火车站,还没到站前广场,孙骥对羊城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字,乱!
同样是每天要运送十几甚至是几十万人的大型火车站,京城那边虽然乱,但却是乱中有序,车流、人流还有客货转运,每个区域的性质都规划的明确又合理,而羊城这边干脆就是一团乱麻。
孙骥他们这群旅客刚刚走出火车站的大门,一群人立即就围了上来,有的操着一口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有的干脆就说着当地方言,在人流里面拉住那些扛着行李或者拖着大包的旅客们,或是介绍旅馆或是喊着目的地,看样子是来拉活的。
这样的人在京城也有,而且不在少数,但是他们绝对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堵在火车站门口就直接拉人。
因为这帮家伙的阻挡,向外涌动的旅客人流明显阻塞起来,有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向这边扫了几眼,没太管,后来见堵的实在有些厉害,这才起身从小屋当中出来,向着大门的方向走。
那些拉客捎脚的家伙们一件有穿着制服的人走过来,立即作鸟兽散,各自钻入人潮当中快速的消失不见。
那位工作人员见状也是无奈,不过他也习惯了,见那帮人散了,就很自然的折返回去,继续到值班室去喝他的功夫茶。
同样混在人群当中的孙骥紧跟着之前与他同车厢的几位中年人,他人小面嫩在加上又紧跟着大人,随身带着的行李又不太多,看样子就像是跟着大人出来见世面的少年,所以那些涌过来捎脚拉活的人并没有太注意他。
孙骥看到之前与他同车厢的那位自由摄影师,貌似对其中一位拉活的人口中的住宿条件很感兴趣,被人拉走了,而本地的销售科长还有那对经验丰富的个体兄弟却是理都没理那些人,直接穿过人群向外走。
他见状半点都没犹豫,也跟在拿着往外走,可惜的是人终归太多,等到他终于挤出来的时候,销售科长与他的小跟班,还有那对个体兄弟都已经看不到影子了。
孙骥只能在心中惋惜,实在是太不巧了,不然只要借着车厢上的一点面子情,一直跟在那对个体兄弟的身后,最起码能找到一处安全的旅馆居住。
别以为找旅馆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如同他们这样干个体没有单位的人,就算想要开介绍信都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公安局和街道办的那些家伙们把他们定义为盲流,真遇见了遣送原籍都是轻的,还想要介绍信,别做梦了。
没有介绍信,任何国营的正经旅馆宾馆他们都不能入住,只能四处去寻找那些个人经营的私家小旅店,人员复杂不说,还随时都面临着要被突击检查的风险。
不管心目中如何可惜,孙骥还得继续走,他脑子里面已经把将要去进货的地址都给牢牢记住,现在只要顺利过去,并且能在附近平安落脚就好。
“这羊城的公交车站到底在哪里?附近也没有卖地图的,该往那边走呀?”
孙骥一路打听一路走,终于远远的看见了公交站牌,就在他打算过去的时候,给他指路的那位老乡打扮的壮实汉子向他问道:“听口音小老弟你不像是羊城人,第一次过来?到这边做什么的?”
孙骥闻言回到:“啊,有亲戚在这边务工,听说这边活好找工钱还给的多,就过来看看。”
出门在外的孙骥知道,绝对不能让人知晓他是孤身一个人在这边,所以无论是在车上还是现在,他都做出自己是过来找人,有人等有人问的样子。
“哦,那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告诉你座哪一路公交车能过去。”老乡很热心的说道。
这倒是很需要,孙骥想了想就把自己的目的地说了出来,然后询问应该怎么乘车。
“啊,你要去哪里呀,哪里还不通公交车,要做别的车才能过去。通向那边的中巴车你要等很久,倒不如选择捎脚拉活的那些,还能快一点。你看,就是在那边等活的都行。”
孙骥闻言客客气气的向着那位老乡道谢,但却没有按照老乡说的去找拼车捎脚的那些人,而是转了一个方向,继续向着他刚刚看到公交站牌的方向走。
眼见着孙骥没按照他指的方向走,刚才还和颜悦色的那位老乡突然啐了一口小声道:“衰仔,算你好运。”
然后与刚刚他指过去的方向其中几位捎脚的人隐晦的交换了几个眼神,就又钻进人群里继续寻找目标。
孙骥站在公交车站牌旁研究,看看那一路车会路过他想要去的地方,但是看来看去,也没找到一辆车的路线图上有他熟悉的站名。
难不成刚刚那个人说的是真的?没有公交车路过哪里?
可是不应该呀,凡是服装鞋帽批发的地方,必定是人流商户秘籍的区域,这种地方正应该是城市成功交通最要照顾的地区,怎么会没有公交车通过?
还是他找错地方了,只是走这边的公交车恰好不路过哪里?
又向着身旁一位抱着孩子带着行李,看样子像是回娘家的年轻妇人询问过后孙骥才弄明白,感情通向批发地点的公交车真的不在这边停,他要是想做得在往前走一条街。
大约是看他第一个人找听不容易的,那位抱孩子的妇人还告诉他,要是不想走也可以在这边等,有一趟公交车线路其中的一站距离他想要去的目的地很近,只要在xx站下车,然后沿着那条路一直向前走就可以了。
孙骥闻言谢过了好心为他指路的妇人,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留在这边等,毕竟这边他是已经找到的,隔一条街的那处站点谁知道在哪里。
等了十几分钟之后,孙骥将要乘坐的那辆公交车终于来了,孙骥挤在人群中上了车,费力的向售票员打听,得知确实如同刚才妇人说的那样,只要在xx车站下车直走就好,他这才掏钱买票。
感觉的出来这路公交车在羊城应该是一条热门线路,因为从上车开始,车上就没有一点空处,他在车上被挤的就如同饼干里面的夹心一样。
要注意别踩着其他人的脚,还要扶住站稳,等到车子终于到站他好不容易才才挤下车后,孙骥手往口袋里一摸,心就沉了下来。
外裤的口袋不知何时被人用刀片划出一个口子,里面装着的钱都不见了,幸亏孙骥有把钱分开装的习惯,而且放在外衣口袋里面的都是零钱,不然现在就麻烦了。
真是出师不利,但愿破财消灾。
只能在心里面安慰自己的孙骥重新打起精神,一边借着街道走一边四处寻找自己的目的地。
作者有话要说: 罗克万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4 13:40:33
真以为八十年代遍地黄金?是,那时候风云突变确实是生意人的黄金时代,却也是混龙混杂人心浮动的年代。我那位当了一回飞猪的长辈告诉我,那时候外出进货根本就不敢一个人走,八五年之前连身份证都没有,外出一切靠介绍信,他还好还算有个单位能挂靠,那些啥也靠不上的开不出来介绍信,住不了正规宾馆就只能四处打游击。
那时银/行系统也不完善,个人汇/款限制金额,所以没办法只能把大额现金带在身上,所以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些外出进货的人身上有钱。
有钱还没啥保护,那真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到现在那位长辈还记得,有位当年的熟人南下后,到现在都踪迹全无,人不见了,谁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或者说还在不在。
如果你们身边有八、九十年代干个体或者是跑长途的亲戚、长辈或者朋友,去问一问,那当年拦/路打劫,小偷小摸,车匪路/霸,强买强卖,碰瓷受骗,我不问都不知道会如此的精彩,难怪那时要三番五次的严/打,都是被逼出来的,重拳是为了维护社会秩序,只能说干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