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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车一路行驶到电厂家属区的新楼旁,孙家妈妈带着孩子们从车上下来,孙骈抱着画轴不松手,孙骥帮他姐姐拎着书,孙妈妈则向着正在调转车头的父亲说道:“爸,别这么急着走,上楼去坐一会吧。”

田姥爷闻言一边挥着鞭子赶车掉头一边说道:“不了,我还得回家去你大爷那边。”

目送着姥爷驾车渐渐走远,上楼回家的孙骈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那是一步跨越两、三个楼梯,上去的速度不比小跑慢多少。

来到自己家的大门口,用钥匙把木门打开,连鞋都来不及去换,孙骈一溜烟的跑进了自己屋。

紧跟在后面上来的孙妈妈看着半敞开的门摇摇头,孙骥则拎着书踩着拖鞋,也去了他姐姐的房间。

一进屋,就见她姐姐正跪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将放置在单人床上的那幅画重新展开,孙骥也好奇,就把拎着的那一捆书放在他姐的书桌旁,人则跑到他姐身边问道:“姐,你非要买这画到底为啥?”

刚才买画的时候他也看了,那幅画上面画的虾群确实好看,但是要让他说好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就是感觉那画看着顺眼,上面画的虾仿佛活着的一样。

正在美滋滋欣赏画作的孙骈闻言,轻手轻脚的将画卷在重新卷起,一边卷画一边说道:“你不懂,这幅画不仅仅是一件艺术品,它的价值也许现在不显现,但是将来一定会光耀四方的。”

“我承认这画是好,比在姥姥那边看到的几幅还要好,但是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已经重新将画轴卷好的孙骈抱着画卷打算找个合适的东西将其收藏起来,路过弟弟身边的时候不由得用手拍了拍对方肩膀说道:“文化界的事情你不懂,我也不是很懂,但我知道这幅画如果是真品,那咱们一家的后半辈子就都有依靠了。”

会说这话倒不是孙骈有卖画的想法,只是如果是真的,这画就能算是一份丰厚的家底,而有家底的人就是有底气。

孙骈的小屋内能放画的地方不少,但是孙骈却总不满意,床底下?返『潮』了怎么办?

衣柜里?招来虫子把画嗑了,孙骈能泪奔。

挂墙上?别开玩笑了。

书桌里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不过得先把里面的东西收拾一下。

孙骥看着他姐着魔一样的在屋子里面『乱』翻,摇头叹气的走了出去,他爸爸曾经说过,当女人陷入某种状态的时候,男人最好不要说话,只要安静的离开就好。

房间内孙骈将自己的一堆旧书从书桌底下的高柜子中移出后,找来报纸扑在柜子底层,然后把那张画卷小心的安置进去。

做完这些之后,孙骈看着高柜子的门很不满意,觉得有时间应该叫舅舅或者是姥爷帮忙,在这边安装一把暗锁。

至于现在,孙骈觉得自己应该去找妈妈,到她那边去要一些樟脑丸放进书桌,防止里面生虫。

在要一个大的纸壳箱,把她倒腾出来的那些书归置好。

打定主意的孙骈才刚起身,就看到了他弟弟刚才随手放置在书桌旁的那捆旧书。

想着反正要收拾东西,干脆就趁着现在顺手,直接把这捆书也整理出来好了。

将捆书的麻绳解开,孙骈开始一本一本的看她买回来的那些旧书,这些书主要都是一些文学书籍,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大众电影,故事会,收获之类的娱乐或者小说期刊,年代大约都是一、两年之前,这么丰富的书籍,看样子不大可能是一个人单独订阅的。

当孙骈拿起一本青年文学的时候,书里面突然掉落了几页纸张。

孙骈见状放下杂志将那些纸张捡起来,发现是几张信纸和一张写在宣纸上的『毛』笔字。

孙骈好奇的翻开那几张信纸,那是一封书信,是一位名叫英的人写给他朋友的,大致意思是光明已经来临,京城的各所大学相继复课,请他的朋友做好准备,因为这边的亲友都在为他努力,他随时都有可能回去与他们团聚。

为了给友人鼓励,那位名叫英的先生还特意随信一起给好友邮寄过来一副自己的书法作品。

孙骈读完将信纸放下,把那长夹在书页间,边角已经开始有些泛黄的宣纸找出来,小心的将它轻轻展开,见上面用浓墨重笔书写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作品字数不多,因而篇幅也不是很大,落款用章孙骈仔细看了很久,分辨出是枯蝉两个字。

枯蝉、枯蝉,英先生?哦,是那位先生,白世先生的弟子!!!

是那位先生,那位被誉为继承了前人最高艺术成就,开创了新的艺术领域,丰富了国画内涵的枯蝉先生。

天呀,这是那位先生的亲笔书信和亲笔作品,孙骈抱着信和那副书法作品,兴奋的都快要晕过去了。

白世先生的墨虾,书画双绝枯蝉先生的字,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难不成她幸运值今日大爆发了?

谢天谢地谢谢各路大仙,有信为证枯蝉先生的字就错不了,有枯蝉先生的字在那白世先生的画也一定对,稳了,稳了,这下绝对没问题。

心花怒放的孙骈觉得,自己现在就算是睡着了都能被生生笑醒。

但是乐着乐着,孙骈又突然愣住,她低头重新拿起那份书信,再去看,开头就已经写了收信人的名字。

那个名字让孙骈意识到,她现在拿在手中的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有主人的。

沉默了几分钟,孙骈将枯蝉先生的作品与书信小心的收在一旁,低头继续在那堆旧书当中翻找,试图在里面找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然而没有,书本里面夹着东西的只有那份期刊,而那封信除了开头写了收信人的名字,连个姓氏都没有,就更不用说通讯地址、工作单位之类的其它个/人/信息了。

重新将那份书信和书法作品拿在手中,孙骈没了刚才的喜悦,她突然感觉自己手中那原本轻飘飘的纸张,瞬间变的沉甸甸的。

按理说这些东西是孙骈从收废品那边买回来的,来路光明没有什么好计较。

但是看着那封书信,孙骈就是感觉有些别扭,白世先生的墨虾图还好,枯蝉先生的书法和书信却是写给好友的,墨虾图她买的光明正大,书法和书信却是夹在报刊里,很显然这是夹带的东西,也不知道原主人知不知晓这个情况。

买个铜盒里面带块金子,那金子能算是自己的吗?

总感觉这封信和那幅枯蝉先生的作品所有权不应是属于自己的,很纠结的孙骈在房间里蹲了一个下午。

晚上,孙妈妈对把孩子们从他们姥姥家接回来陪自己的做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打扰了孩子们那本该无忧无虑的假期生活。

为了弥补一下,她特意煮了一锅白面面条,捡了几个鸡蛋,和自己家的咸菜一起做了一锅咸菜鸡蛋卤。

这是家里面孩子除了肉燥面之外最还吃的卤子,乐呵呵的孙骏就算赶着上班,也要用饭盒带一份走。

其实他们上夜班的工人,厂子在七、八点钟的时候是会让食堂给安排一份夜宵的,但是对新轻工孙骏来说,妈妈的鸡蛋卤手擀面是最好吃的宵夜。

送走了大儿子孙妈妈喊着其它的孩子开饭,餐桌上孙骈心不在焉从吃着碗中的面条,有好几次筷子差一点送到鼻子里去。

孙妈妈看不过眼,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女儿好好吃饭不许溜号。

晚上,孙骈洗完澡之后进屋休息,熄灯之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总感觉有点亏心。

这和捡漏不一样,捡漏买卖都在明面上,大家拼的是眼力和运气,那副墨虾图就能算是孙骈捡的大漏,但是书信和书法作品,怎么看都像是主人卖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带出来的。

孙骈自问不是什么伟大的人物,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底线,是她的东西就算只是一分钱那也是她的,不是她的东西就算是价值上亿,她会羡慕却绝对不会去拿,这是她做人的根本,她就是那种欠别人一块钱都得还上才能睡安稳的『性』格。

又在床上烙了一会大饼之后,实在是受不了的孙骈从床上爬起来,借着月『色』将那封她小心收藏枯蝉先生的亲笔信和书法作品找出来,放到一个信封里,在装进自己的书包内。

买东西的时候那个收废品的章老三不是说这些东西是在市内师专门卫室那边收来的,那就说明这封信的主人很有可能是在师专那边工作或者生活的,明天带着东西去那边问一问,如果能找到主人就把信和那幅励志书法作品还给人家。

至于墨虾图,那么大的东西还带着装裱,主人不可能没看见,正大光明的卖她正大光明的买,这没什么好说的。

做完这些的孙骈重新回到床上,这一次她很快就安稳入睡,嗯,终于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