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先生的虾,悲宏先生的马,两位艺术大家被公认的精品中的精品,后世名气大到就算孙骈这样的美术小白也如雷贯耳的地步。
如果是真的,这一幅目测最少也画了十几只的墨虾图得是何等的珍贵?怎么会在一个废品二道贩子的箩筐内被发现?
会不会与现在的社会环境有关?毕竟大动『荡』还没过去几年?
但是不管是真是假,孙骈都动心了,因为就算这幅墨虾图不是出自白世先生的笔下,但是它的美却是毋庸置疑的,哪怕这只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的临摹之作,孙骈也想要将它收藏起来。
这么美的东西应该得到妥善的保管,而不是让它被人卖到废品收购站去,不过买之前孙骈觉得有些问题是需要自己弄清楚的。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将那副墨虾图卷起来,抱在怀中托好,向着章老三问道:“老三叔,你这幅画是在哪里收来的?”
正站在自行车旁边掏出烟叶和白纸准备卷烟的章老三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把碎烟叶倒在裁剪好的长条形白烟纸上,一边卷一边说道:“那副画和那些书是一起被收上来的,应该是两、三天之前,我骑着车子在师专大学那边路过,一个门卫老头叫住我卖给我的。除了这些东西,还有一些废报纸,那些废报纸我已经卖给收购站了,这些东西就想要带去城里北塔底下问问,看有没有人要。”
燕城的师专是本市唯一的一所部分专科学校,虽然是专科,但是这所学校的建成历史却很神奇。
它在50年代就被创建,60年代又一度停课,70年代初复课,当时接纳了大量的从京都与省城下乡支援与教育劳动的大学教授和老师。
70年代末省城第一师范学院燕城班建立,燕城师专部分升格为专科院校,最近听说师专那边一直都在积极争取独立办学的资格,而市里对此也很支持,他们也希望市内能出现第一所全制度专科院校。
听到章老三这么说,孙骈就又抱着画轴去翻看那些与画轴一起被卖出来的书本,发现里面大部分都是一些旧的期刊书籍。
她随手在被打成捆的书本上翻了几下,发现里面居然有很多期刊都是她或者她弟弟喜欢看的,就算是旧书他们也是没看过的,于是就蹲在地上问:“三叔,你这些旧书还有这幅画,加起来一共多少钱?”
还没等章老三回话,听了女儿问话的孙妈妈就先开口道:“你要这些旧书做什么?”
“看呀,虽然是旧书,时间也很长了,但是里面有好多期刊是我没看过的。旧书不贵,买了看看挺值的。”
“就是,田同志,你们家孩子一看就是爱学习的,买书给孩子看不亏。”怕孙骈妈妈不同意,章老三连忙帮着说话,他不知道孙妈妈叫什么,但是他认识田姥爷,知道这是他的女儿,于是就这么说。
孙妈妈闻言叹了一口气,不太情愿的嘀咕:“一堆旧书也不知道都是啥能学到什么?真想看书等开学了到学校订不就行了。”
虽然这么嘀咕,但她还是向着章老三问道:“那些旧书多少钱?”
章老三闻言看了看孙骈,见那姑娘抱着画轴始终不放手,把卷烟掉在嘴上说道:“连书带那幅画,一共就给五块钱吧。”
孙骈一见章老三看自己就心道不好,光注意保护画却忘记他们这帮二道贩子最擅长的就是看人说话。
万一这家伙要价太高,她妈妈一生气不许买了可怎么办?
果然,听了章老三的报价后,孙妈妈不可思议的问道:“啥?五块钱?一堆旧书旧画?你没搞错吧?还有小骈,你要看书买书就好,买一副旧画做什么?”
“我给姥姥,我姥姥肯定喜欢。”关键时刻孙骈不得不把自己的姥姥拉出来,虽然她妈一点都没得到姥姥的真传,但是亲妈喜欢啥她应该还是知晓的。
田淑丽一听这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她妈确实是喜欢这些画画写写,不顶吃更不顶用的东西。
“我说老三,难得我们孩子想要买些旧书看,你价格可别开的太离谱。据我说知北塔底下的旧货市场,一本旧书也就一『毛』两『毛』的,你那一摞书加起来也就二十几本,五块钱太高了。”
听到外孙女的话后,孙骈的姥爷开始帮着自己家的孩子说话了。
“老爷子,那一『毛』两『毛』的都是啥书?薄薄的和报纸一样。我这里可是有好几本书都厚实的很,比砖头还沉,再说除了书还有画,北塔那边的旧画可不便宜,还有好几十一幅的。”
“你说的那是古画,都是流传了几百年的家伙,就小骈手里的那一幅,一看就是建国后画的,撑死几十年,怎么能按古画的价格算?”
田姥爷刚说完,孙骈也反应过来,立即将一直都抱在怀中的画卷放在旧书堆上说:“我就是想看看书,这个是顺带的,如果可以就带回去逗姥姥开心,不行那就算了。”
章老三见状又想了想,他收废品多年也是有些眼力的,那幅画的就是几十年的东西,就算拿到北塔去,那帮倒腾古物的也不会有兴趣,到时候能不能卖掉还是两回事。
如此一想他也就松口了,抽了一口烟卷说:“那就四块,不能再少了。”
“就三块钱,多一分都没有。”孙妈妈还是觉得贵,依旧在砍价。
“妹子,三块五,成你就和孩子把东西拿走,不成也不用再说,我把东西收拾好就走人。”
眼看着价格是真的砍到底,孙妈妈叹了一口气说:“成交。”
之后付过钱章老三把箩筐里其余的东西收拾好继续上路,孙骈抱着画卷领着一摞子旧书,心满意足又小心翼翼的重新爬上了她姥爷的驴车。
刚把钱包放回口袋的孙妈妈一看女儿的样子就不由得好笑的摇摇头,在看看旁边的小儿子,诶啊,这小子居然在转眼珠,肯定是他看到自己给女儿买了东西,他也有想要的,正在琢磨怎么开口。
为了避免自己的钱包再次出血,孙妈妈决定必须要斩断小儿子的这种想法。
于是她斩钉截铁的对着女儿说道:“我刚才可是看了,那堆旧书里面基本上全是期刊杂志,没几本是你学习能用上的,所以这笔钱不能算作学习经费,得从你个人的零用钱里面扣除,从下个月开始,你一个季度的零用钱都没有了,我会和你爸爸说的。”
孙家的孩子们是没有固定零用钱的,但是他们每一次帮着父母跑腿买东西,剩下的零钱里父母总会给几『毛』算作他们帮忙的奖励。
因而孙家父母惩罚孩子的方法中,剥夺零用钱的方式就是不给对方帮忙跑腿的机会,也就是说孙骈之后的三、四个月中,基本上是没什么机会从父母那边拿到零花钱。
孙骈对此到不是很在意,沉浸在有可能获得白世先生墨虾图喜悦当中的她现在对任何话都听不进去。
不就是三个月没有零用钱吗,值,真是太值得了,如果墨虾图是真的,要她三年没有零用钱也没关系。
一旁孙骥听闻姐姐被扣零用钱不由得感觉好可惜,不过他随即又想到,姐姐零用钱被扣,大哥又已经上班,父母以后应该只会和他要生活费而不会再给零用钱,那么之后三个月家中跑腿的工作岂不就全部都是他的了?
真是想想就开心,看来之后一段时间他应该能买到很多自己想要的东西,当然姐姐如果有需要,向他求助的话他也一定是会帮忙的。
在孙家姐弟的美好幻想之中,驴车又缓缓的行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