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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孙骈是在窗外大公鸡的打鸣声中清醒过来的。

她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如同过去那样,下意识的用头去蹭一蹭枕头,觉得感觉不太对,这才猛然响起自己昨晚不是在家里住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孙骈不敢在有赖床的想法,乖乖的从火炕上爬了起来。

夏日,公鸡打鸣的时间也就是五点多钟,外面的天却是已经全亮,屋子里面田家母女已经把早饭都弄好,喊着孩子们快些起来吃饭。

“我姥爷呐?”孙骈一边梳头一边向着老妈问着。

“去你二姥爷那边了,那边今早要杀猪,你姥爷还有你大舅都过去帮忙了。”

在农村杀猪是大事,尤其是这年月,普通的庄户人家,往往是一年到头也只在过年的时候有机会杀上一头猪,吃上几口肥猪肉。

唯一例外的就是家中有喜事的人家,现在乡下不管是嫁女儿还是娶媳『妇』,一般都是春天订婚,冬天举办婚礼。

会这么做的原因除了有时间让未婚夫妻加深了解之外,就是用将近一年的时间攒结婚时要用的那些东西。

如今年轻人结婚时兴三转一响,就是自行车、缝纫机、手表还有收音机。

想要凑齐这几样,那是着实不容易,钱不钱的先不说,光是淘换工业卷就够两家人头疼的。

工业卷就是用来购买工业产品的票,作用和粮票布票差不多,都是有这东西然后才能在用钱去购买相应的商品。

如今的工业卷是按照工人工资才算的,每个人每个月开出的工资,每够二十块钱就给一张工业卷。

孙骈他们家她爸每月的工资够发两张工业卷,她妈月工资不到四十,就只有一张,而买一辆自行车,需要一百张工业卷。

所以有孩子要结婚的人家,最先做的就得是四处去借工业卷,几家人凑给一家用,然后等下一家要用的时候在相互凑,这个年月几乎家家户户都是这么过来的。

电厂所在的并不是什么一线大城市,经济能力有限,所以年轻人结婚的时候那三转一响可以量力而为,但婚宴却一定不能含糊。

乡里不管是男方家还是女方家,订婚之后一定会抓一只猪仔回来,从春天一直悉心喂养到冬天,就是为了婚宴上的那些肉菜。

二姥爷家要杀的那头肥猪就更不用说了,为了小闺女,二姥爷生生养了一年半,就是为了今天用的。

原本正在洗脸的孙骥一听二姥爷家要杀猪,立即来了精神,饭也不吃了,『毛』巾一甩就要出门看热闹去。

端着瓷碗上桌的孙妈妈一看小儿子想溜,立即就喊道:“你干嘛?又不好好吃饭。”

“妈,二姥爷家杀猪,我想去看看。”

“杀猪有什么好看的?血刺呼啦怪吓人的,老老实实过来吃饭。”

被母亲镇压了的孙骥没敢在多说,倒是老实的爬上火炕围桌子吃饭,可惜眼睛却是不停的向着窗外他二姥爷家的方向看。

饭还没吃上几口,众人就听到从前院传来惨烈的猪叫声,凄惨到孙骈听的头皮都发麻。

倒是她姥姥,老太太淡定的很,一边往外孙、外孙女那边拨鸡蛋一边说道:“好了,杀完了,小骥你也不用惦记了,安心吃饭吧。”

快速的吃完了早饭,田家人洗干净碗筷,将家里的东西规制利索后,老太太喊着孙男弟女们帮着向前院搬东西。

如今这年代可没有承办红白事的那种职业团队,一般办事的人家厨子得自己请,材料也得自己准备,而锅碗瓢盆桌子椅子什么的,就只能从亲戚朋友家借了。

而且不仅东西要借,人也是得借的,请来的厨子一般只负责菜品的烧制,洗菜、切菜、上菜、撤酌情、刷碗,这些活都得自己家的亲戚来做。

所以人缘不好的人家在农村是真的难过,有事的时候没人帮忙,光靠自己家人累死也忙活不好,白叫旁人看笑话。

就见孙骏和孙骥小哥俩一人抬着一张桌子走在最前面,大舅妈和孙妈妈二人合力用扁担抬着一个大箩筐,箩筐里面装着盘子和碗筷走在他们身后。孙骈抱着一摞凳子紧跟着自己的老妈,田老太太则带着一篮子鸡蛋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到了前院的二姥爷家,这边已经是人声鼎沸了,过来帮忙的亲友们已经将前院堆满,男人们忙着帮着屠户杀猪、或者劈柴、搭灶台等等,女人们则忙着烧水、择菜、切菜,清洗碗筷。

搬过来的那些桌椅被统一的摞放在一起,那一篮子鸡蛋被拿到后厨,大舅妈跟过去帮忙,孙骏和孙骥跑屠户那边看猪去了,而孙骈他们娘俩却直接被二姥姥拉进了西屋。

这边是孙骈小姨的房间,火炕上堆着一大堆的各『色』包袱,里面装着娘家给闺女预备的铺盖衣服,还有一些新娘子自己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田淑芬一身大红『色』,上身是红『色』的确良的半袖,身下穿的则是红棉布的长裤,脚下踩的就是那双孙骈妈妈带回来的红皮鞋。

看见孙骈她们娘俩进来,田淑芬脸上一喜,连忙说道:“姐,快来帮我弄一下,这妆我自己咋化都感觉不对劲。”

也不怪田淑芬不会摆弄那些东西,如今正经人家的闺女,能化浓妆的机会,除了上台表演,就只剩下结婚出嫁了。

孙骈妈闻言连忙走过去,看清楚小堂妹的脸后忍不住喷笑出声,一边笑一边问:“哎呀,新娘子变张飞了?你这是咋弄的?”

孙骈闻言靠过去一看,就见她小姨脸上,一对黑黑粗粗的眉『毛』张狂的挂在脸上。

问题光是粗和黑也就算了,那对眉『毛』还一条长一条短,不和谐的同时却非常有喜感。

孙骈强忍住笑意,面皮都憋的抖动不已,心说难怪刚才她二姥姥看见她妈就如同看见救星一样,新娘子要是这样就出门,那大家非笑掉大牙不可。

“姐,快别笑了帮我弄弄,这眉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化出来的眉『毛』总是一边粗一边细,我想把两边弄成一样的,结果就变成这么了。”

田淑丽闻言扶着差一点笑岔气的腰,打发自己的女儿道:“小骈,赶快出去给你小姨接一盆温水,把脸洗了重新化妆。”

如今这年月,个人家中也没什么向样的化妆品,就算是给新娘子化妆,孙骈她小姨的梳妆台上,除了雪花膏之外,就只有一盒香粉,一只眉笔还有一管口红。

等到小堂妹把脸洗干净之后,孙妈妈就先取过那盒香粉,打开盒盖用里面的粉扑给妹妹扑脸。

生在后世的孙骈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香粉,在她老妈扑粉的时候,她就好奇的过去看,只见那盒香粉用六角形的红『色』绒布盒装着,盒子上面用金字写着万紫千红香粉的商标,盒子里则分成了上下两部分。

上半部分是一块镶嵌着小镜子的盒盖,下半部分则是扎满了小孔的薄纸壳,纸壳下面全是细细的白『色』带着香味的粉末,人们用的时候只要用抓绒的红『色』粉扑在纸壳上轻轻的拍几下,底下的粉末就会飘出来站在粉扑上。

孙骈越看越觉得这东西的结构和作用很眼熟,想了一下才发现,这不就是后世的粉饼盒吗?

感情不论在什么时候,化妆先打底都是基本动作。

孙妈妈忙着给妹妹化妆,没注意女儿那边的小动作,她小堂妹常年干农活,皮肤被晒的有些糙黑,她有心用粉为妹妹遮盖一下,却又不敢用的太多,万一盖的太厚,脖子和脸的『色』差太明显,那就不好看了。

扑完香粉又修修眉形,化完眉『毛』涂上口红,之后在用黑『色』的发卡将新娘子的头花给她别在头上,一个简单的新娘妆就这样化好了。

田淑芬对堂姐的手艺很满意,孙骈举着镜子给她照的时候她还不停的再问:“小骈,你看小姨好看吗?”

孙骈看着『性』格一向都爽朗大方的小姨那略带羞涩和期待的眼神,立即说道:“你今天最漂亮。”

随是恭维却也是实话,因为孙骈她小姨身材健美,五官明朗,虽然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大美人,却绝对符合现在乡里人对媳『妇』的选择标准。

再加上她小姨人年轻,精神状态又好,真是怎么打扮怎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