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田家两姐妹推推送送的时候,前院田淑芬的家里突然有位老婶子站在墙边,向着田家老院子的方向喊了一嗓子道:“淑芬,你咋还不回来?快回家,家里来客人了。”
喊话的是淑芬她娘,如今虽说有汽车又有路,但是为了不耽误事,离得远的亲戚家还是会提早一天赶过来。
因而今日田淑芬的家里就有不少提前过来道喜帮忙的亲属,绝大部分都是她妈妈那边的。
听到老娘喊人,田淑芬也不再推脱,麻利的收起那双漂亮的皮鞋,抱在怀中说道:“那两位姐姐的心意我就领了,家里那边实在是人多事忙,等回门的事情,我在与姐姐们好好聊一聊。”
说着田淑芬就抱着鞋盒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想要回去问问她老爹,大伯家的淑美姐和淑丽姐是不是欠他们家啥人情,不然咋会随了这么大的份子。
很快天就开始见黑,田淑丽帮着大舅妈和姥姥烧火做饭,还打发自己的大儿子到前院二叔家去问一下,看看那些在二叔家里面帮工的男人们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孙骏闻言跑出去,没几分钟又跑回来报信道:“姥姥,我姥爷还有大舅他们说还有活没弄完先不会来。二姥爷说那边的饭菜都做好了,让咱们也过去吃。”
正在姥姥身旁收拾碗筷的孙骈就听她姥姥回道:“不去了,他们那边人多也『乱』,咱们这边也做好了,就这么吃吧。”
“嗯,我姥爷也是这么和我二老爷说的。”孙骏接话道。
“小俊,你在那边看着永富他们了吗?”大舅妈问。
大舅和大舅妈有三个孩子全是男孩,现在年纪比较大的永富和永寿已经跟在大舅和姥爷的身边开始学手艺,最小的那个则正在镇上念高中。
“永寿哥看到了,永富哥还真没注意。”
“那臭小子,饭不吃又跑到哪里去了?别管他,咱们吃饭。”
大舅妈说着把家里的老炕桌抬上火炕,孙骥已经把灯点亮,开始去开他姥姥摆在柜子上的那台黑白电视机了。
如今这年月,能通电的村子很少,基本上都在城郊地区。
田家村这边的几个村子、大队还有镇子,托了离电厂很近的福,一早就用上了电。
那台黑白电视机,是去年孙骈她姥爷从商场带回来的,说是她姥姥喜欢,自打这东西买回来之后,不但她姥姥开心,村里的男女老少也都开心,每天吃过晚饭,大家一准会过来看电视。
唯一比较可惜的就是这台电视能收到的频道太少,只有两个,一个中央一个地方,还没有收音机能收到的波段多。
孙骈再一次感叹不近视的感觉真好,哪怕她坐在火炕的最里面,也能够看得清楚对面那台熊猫牌的十七寸黑白电视内两位主持人的五官。
咬着饽饽吃着青菜看着新闻联播,孙骈居然没有任何无聊的感觉。
晚饭过后村里人们果然三三两两的上门等着看电视剧,而且他们不但人来了,还自备板凳蒲团等东西,有的人懒得在家中拿,干脆就在路上找一块平坦的石头或者上院子里找一个木墩直接用。
大家等着看的是《大侠霍元甲》,这部剧之前已经播放过,可惜那是村里没电视也就没人看过。
如今地方台又重播,这部剧很快就受到了村里老少的追捧,论起追剧的劲头,孙骈觉得她身旁的这些人比后世还要狂热。
而且不只是村里的乡亲们,孙骈很快就发现恐怕他弟弟也要成为追剧众人中的一员了。
只见原本只是想和大家凑个热闹的孙骥,此时却坐在炕沿上看的眉飞『色』舞。
他眼睛紧盯着荧幕,时而拳头紧握时而眉头舒展,整个人完全就是一副沉浸在剧情中的模样。
其实不只是孙骥,孙骈自己也觉得很有趣,按理说向她这种受过后世各国各种电视剧、小说、电影洗礼的家伙,看这种八十年代影片那『毛』病可以挑出一大堆。
但不论如何在心中吐槽,孙骈也不得不承认她是看进去了,尤其是当那首本应该很陌生,却莫名熟悉的万里长城永不倒响起之后,孙骈甚至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
黑白的颜『色』刻板的动作公式化的人物对话,却让看到的人们都爱到了骨子里。
电视剧播放完毕后,乡亲们打过招呼又都离开,孙骈帮着大舅妈和她妈一起收拾屋子。
后世的年轻人可能很难接受,每天都有那么一大群的人要到自己的家里来,聊天说笑看电视,喝水干活甚至还要抽烟,人走之后自己还得收拾那『乱』七八糟的地面。
一次两次或许可以,每天来一次没几个人能受得了,但是在此时的乡下来说,这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但正常而且还是好事,说明这家人在村子里为人好、有人情,这在农村很重要,平时也许不觉得,可一旦家中有个大事小情,有人缘和没人缘那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
别处孙骈不知道,但是就好面子的东北人家来说,如果办事请客备桌都用上还要加凳,散席后菜饭全部吃光光,那主人家是十分有面子的,而且这家人保证不管办什么事情一定顺利,因为他家人情多,做什么都有熟人照顾。
如果一家准备十张席面,结果却连五张都没有坐满,那主人家的脸『色』肯定很难看,而且他家人如果不想办法改变,那在村里不说没法生存,却也活不痛快。
在这个人力还是主要劳动力的时代,在这个村中差不多一半人都是文盲,办事要先讲人情在讲法的世道,人情是相当有用的事情。
今晚的田家老房内灯熄的有些晚,孙骈他们几个孩子都已经先去睡了,大人们却是在灯下坐着杂活顺便聊聊天,她们在等着家中的男人们回来。
临睡之前,孙骈散着头发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进被窝的时候还在问:“姥姥,大黄怎么没回来?”
虽然名字听起来很像狗,但大黄是田老太太养的一只猫,是一只黄条纹的狸花猫,用后世的流行语言来形容它,那就是一只橘猫。
据说十只橘猫九只胖,还有一只压塌炕,但孙骈姥姥家养的这只黄纹狸花可是一点都不胖,不但不胖人家体型还相当健硕,就是『性』子野了一些。
正在给老伴做新鞋的田老太太闻言瞄了外孙女那边一眼,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回答:“谁知道,那家伙野惯了,两、三天不回家常有的事。”
孙骈闻言失望的躺下,看来她搂猫睡的想法是不能实现了。
很快放在箱柜上的老式座钟就当当当的敲了十下,平时这个时间家里人早就已经歇下了。
田老太太手上纳着鞋底,心却不在手上的活计上。
她频频抬头看向窗外,透过玻璃看向不远处另外一座也是灯火通明的院子。
“妈,咱们早些睡吧,爸他们看样子还要忙活一阵子。”已经很困的田淑丽用手掩着嘴,一边大呵气一边这么说道。
“在等等,你爸他们没带手电,关了灯没了亮我怕他们看不清楚路。”
“把院子里的灯给他们留着不就行了,明天二叔嫁闺女,说不定就留我爸他们在那边住了。”
“前后院住这么进留什么留?你要是困了就先睡,这么经不住熬,也不知道在医院是怎么值夜班的。”
田淑丽闻言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知道她妈这是看她爹没回来等急了,又不好直说,所以冲她撒气。
得,惹不起,惹不起,我搂着我姑娘睡觉去。
晚上座钟敲过十一点,田家大舅妈早就已经等不起,回自己的屋子睡觉去了,现在就两位老人的屋子里内还亮着灯。
眼看着就要到午夜,田家的男人们终于回来了,田大舅带着自己的儿子们过来看了一眼老娘,见他妹妹还有妹妹的孩子们都已经睡着,就没打扰领着孩子回自己屋去了。
老屋里田姥爷拧着『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上了火炕钻进老婆子的被窝。
“咋这么晚才回来?”等了一晚上的田姥姥向着老伴问道。
“活干的晚点了,在加上那边又客人,聊着聊着时间就晚了。快睡吧,明个一早那边就要杀猪,咱们还得早些过去。”
田家老屋里,亮了一晚上的灯总算是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