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莫符离一大早便起了床，去旁边的房间里看过还在熟睡的莫无念后，又出去买了些早饭拿回来，自己囫囵吃了几口后便匆匆离开。
他这座宅子位于无妄中心城接近边缘的位置，想要去到位于整个无妄城正中心的城主府，就算骑马，也要小半天的时间。
关门开门声后，等到再也听不见外头来回走动的声音，厢房里正埋在被子里呼呼大睡的莫无念睁开了眼睛，眼神清醒不带分毫刚睡醒的茫然。
出门坐在饭桌上，她看着面前摆好的早饭，迟迟没有动。
莫无念很小就知道自己不是莫符离的女儿，哪怕她跟他一个姓，她的名字也是莫符离取得，她从记事起，也只有莫符离一个人在养着她。
别的孩子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爷爷奶奶，她都没有，她只有一个莫符离。
曾经她以为，自己的父母可能是意外早逝，又和莫符离是至交好友，所以才在临终前把自己给托付给了莫符离。
因着这个猜测，她长大一些后还特地去问过莫符离。
不过当时她得到的回应是莫符离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站起身，默默地走开了。
那时候她以为莫符离是因为自己提起父母的事伤心，不过也肯定了自己这个猜测。
不过现在，她对自己这个猜测不确定了。
因为昨天那个叫林萧的姐姐看她的眼神。
虽然对方一直亲切的喊她无念小妹妹，但这么喊她的时候，眼神平静，甚至是有些冷漠，并没有任何的亲近。
莫无念想着昨天的那道眼神，食不知味的吃完了还有些温热的早饭，又把碗筷端到院子里的井台边洗刷好，就坐在井台边的小凳子上默默发呆。
直到“噗通”一声，唤醒了陷入神游中的她。
转头就对上了墙根处一双惊慌的眼睛。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默了默。
没等莫无念开口，那个从地上爬起来的少年飞快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站起身，转身扒着墙就开始往上爬。
等到手碰上墙头眼见就能爬上墙头跳出去的时候，后头一声破空之声，一颗小小的石子准确打在他趴着墙头的那只手的手腕上。
整条正在用力的手臂猛然间一麻，少年再次落地，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
几个呼吸之后，少年死鱼般摊在地上，垂眸看着踩在自己胸口上的那只精致小靴子，一脸认命。
莫无念脚下稍稍用了三分力，“说吧，为什么爬我家的墙头？”
“你没看出来吗，我病了。我说我只想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好好休息一天你信吗？”少年闭了闭眼，双手插到脑后，这样至少比枕着冰凉的地面要舒服一点，“这个宅子我观察了几天，确定好些年没有人居住才爬墙进来的，谁知道会这么倒霉，我刚爬上墙头，就看见院子里头有人，可不吓得直接掉下来了吗？”
少年说着偏了偏头，从下往上看向莫无念，“我说，你这是跟我打一样的主意偷偷借助，还是这座宅子的主人？”
莫无念在看到少年通红的脸后，脚下力道松了松，“手下败将，这关你什么事？”
“你要是跟我打一样的主意，那就把我放开，咱们各自挑一间屋子，井水不犯河水。要是你是这座宅子的主人，反正我现在已经在你手里，也病得快死了，要杀要剐随你便，不过能给个痛快更好。”
莫无念看着少年说完这句话后就闭上眼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抿了抿唇，突然把脚从少年胸口的移开，又弯腰在少年的两条膝盖上分别按了下，冷冷说了声：“等着。”言罢转身进了屋。
少年眼睛一直悄悄看着莫无念离开的方向，见她进了门，顿时手臂一撑从地上坐起来。
这丫头比他厉害多了，甭管是他说的哪一类，还是赶紧逃跑为妙。
可等他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不对劲。
两条腿，膝盖以下，居然跟没知觉了一样。
他不信邪地伸手捏起小腿肉狠狠拧了拧，不疼。
再加大点力道，还是不疼。
可撩开裤腿，看着通红一片隐隐还发青的小腿肉，可想而知他方才用了多大的力道。
少年嘴唇颤了颤，猛地想到方才那个小姑娘回房间之前，好像在他膝盖上分别按了一下。
按一下，就让他小腿失去了知觉？
莫无念出来的时候就见少年在一次又一次努力站起来，她走到少年身边，看着少年再一次起身，努力让小腿站起来，又啪的一声摔倒，这才凉凉出声道：“没用的。”
少年手撑着地上，咬着牙死命瞪着莫无念。
“我的腿是不是你弄的？”
莫无念把她方才做的小木凳子拉过来坐下，看着少年支撑了一会终于因为高烧不退彻底没力气后双臂一软仰面倒下，后脑勺差点磕到地面上。
这才开口道：“防止你跑了。”
“我是那样的人？”
“事实证明你就是。”
少年：“······”
心好累，这下是真不想活了。
正在少年还在想着这个死丫头要怎么继续折磨自己的时候，头顶上传来冷冷两个字：“张嘴。”
他一听，顿时把嘴巴闭得更紧了。
“我这里有退烧的药丸，你吃不吃？”
你说是退烧药就是退烧药，万一是毒药呢？
他才不上当。
少年把脸偏向另一边，用沉默代表自己的抗拒。
莫无念捏着手里的药丸，看着他的后脑勺道：“你不吃，我让你的两只手也失去知觉，再把你下巴卸了，一样也能喂你嘴里，毕竟这药丸可是入口即化，到时候就就算想吐也吐不出来。”
少年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感觉到身后的那道目光依旧在看着他，想到自己待会四肢被废下巴被卸掉的惨状，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在为自己默哀了一小会后，他回过头，艰难启唇：“我吃。”
等他张嘴，莫无念？把手里的药丸弹出去，少年下意识地嘴巴一闭，就察觉到一股清凉的细流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本来有些因为发烧吃不下东西饿得有些痉挛的胃部好像也一瞬间舒服了些，紧随而来，还是明显松快了一些的身体和脑袋。
比方才昏昏沉沉又担惊受怕的疲惫比起来，这一点小小的好转感觉分外清晰。
“真是退烧药？怎么会见效这么快！”
莫无念闻言白了他一眼，“不是退烧药还能是毒药，我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好吧。再说，我给你吃的可不是普通的退烧药，这是，嗯，特效退烧药。”
这个词还是李姐姐给起的。
摸了摸额头上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烫了，少年只又惊又喜了片刻，又恢复了一脸的警惕，“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就落在嘴里的馅饼，说吧，你救我有什么目的？”
从小在底层长大，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经历过无数阴暗面的少年半点也不相信对方会没有丝毫目的就把这么好的退烧药用在他身上。
莫无念对上地上那道朝她看过来的警惕的目光，抽了抽嘴角。
目的？她能有什么目的？
她只是看这个少年有点可怜，又强撑着自己那一点可怜的自尊，想到若是没有莫符离把她养大，无父无母的自己说不定早已经饿死在街头，两者一对比有些不忍罢了。
但她会跟这个敢翻她家墙头还一脸怀疑她别有目的的臭家伙说么？
果断不能。
“我刚搬来这里，还没来得及去买得用的下人，谁让你正好撞我手里。这么着吧，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吩咐你去办的，你先把那边的凳子挪过来，给我说说这无妄城吧！”
她不能出去，但也能从别人嘴里听一听这无妄城的见闻啊！
这家伙一看就是从小混迹街头的小油皮，说不定能听到些让她感兴趣的事情。
至少，能让她暂时不去想昨天的那道眼神。
“我的腿？”
默念了忍辱负重好几声的少年决定先屈服再伺机逃走，他看了眼那个小凳子和自己之间的距离，指了指自己的腿。
莫无念走过去给他把穴道打开，不忘警告一声：“别打歪主意，你要是不怕四肢都废了，尽管逃。”
少年：“······”他忍着！
不过，烧倒是退了，人身自由却没了。
自己这到底算不算，点背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