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糕点,喝了两杯水,完后又去了一趟恭房。
洗手回来,团子擦了擦桌子上不小心撒上的几点水迹,拿出试题提笔蘸墨继续开始作答。
陈源是这一届秋闱的主考官。
他们这一届的考官在来之前就已经得到了陛下送来的消息。
太子殿下用了化名,现如今也在这一届的考生之中。
这让他们有些忐忑的同时,又忍不住激动。
下午巡视考场,陈源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就到了团子所在的考棚前。
在过去看上一眼和接着往前走两个选择上犹豫了片刻后,他脚下一转,走到团子面前的桌案前,又抬脚绕到团子身后,低头看过去。
团子写字的手顿了顿,接着继续写下去。
陈源看试题的时候起先并没有太过在意团子的题答得如何。
在他看来,太子也不过只是个将将十二岁的孩子,就算是天资聪颖,但年龄阅历在那,还能写出很是出彩的答案不成?
但很快,他就被打脸了。
随着一道道题目看下去,陈源是越看越心惊。
只不过就算是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但面上还是得绷着。
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团子正在写的这道题上。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但写字的速度到底没有看的速度快,被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一吊,陈源这才回过神来。
偏头看团子的目光里多了一层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火热。
虽然还想看团子接下来那几道题的答案,但他也清楚自己在这里呆的时间够久了。
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
天色一点点变暗。
贡院里头的一间间考棚里也跟着点起了一盏盏蜡烛。
不少考生这会也放下了手里的笔,收好试卷,准备填填饥肠辘辘的肚子。
团子在他们收起考卷之前,就已经打了水烧开,就着热水吃了晚饭,在周围都开吃的时候,躺倒在床榻上去睡了。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收卷的锣声响起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吓得失手掉了笔。
有些把答案写在草稿纸上的,正奋笔疾书地往试卷上抄。
最终还是被收题的官兵半点不留情的抽走。
团子把试卷折好递给来收卷的官兵,看了眼对面没抄完就被抽走了试卷的举子眼眶通红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开口劝了一句:“这一门就算是考完了,答得好坏与否,现在也不重要了,接下来还有两门,可别泄了气。”
对面还有些稚嫩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让彭遇沮丧的神色一顿。
他深吸了一口气,郑重朝对面作了个揖,“多谢小兄弟提点。在下彭遇,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
团子脸色忍不住一僵。
彭遇抬头看过来,又喊了一声:“小兄弟?”
团子咬了咬牙,“黄大宝。”
彭遇:“······咳,想来大宝小兄弟的父母肯定很喜爱你,大宝就是大宝贝啊,通俗易懂,大俗即大雅。”
团子愣了下,随即又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彭遇的这个说法。
用过晚饭,彭遇睡不着,扭头看向对面:“大宝小兄弟,接下来要考的是文赋,我们不如互相考考对方,这样也能记得更清晰些。”
团子在窄小的床榻上小小动了动,偏头看回去,“你确定?”
彭遇一时没弄明白这三个字的反问到底有什么深层的含义,听见对面的回应,立马翻身坐起,“大宝小兄弟,你若是同意了,那咱们便开始吧,我先考你可好?”
团子眯着眼,也没起身,轻轻嗯了一声。
一刻钟后。
彭遇缩回被子里,捂着备受打击的小心脏,“大宝小兄弟,天色已晚,你早些睡吧。”
又是三天时间,考完文赋,贡院里的考生们已经比第一天来时要萎靡了许多。
彭遇强打起精神用冷水洗了把脸,一脸羡慕地看着对面依旧一身清爽,神色间半点看不出疲惫的团子,“大宝小兄弟,你这精神头可真好。”
团子抬头扫了一眼他脸上的黑眼圈,笑笑没说话。
经历过连续半个月急行军,就连吃饭喝水都是在马背上的日子,现在只是蜗居在在一间小小的考棚里,有热水有吃食,除了不能随意走动,他是真的没觉出来有多煎熬。
不过他也清楚,自己的体能跟这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举子们相比,也是有些欺负人了。
所以,不能比啊!
“科考三门里头,我算经最差了,”彭遇晚上临睡前还是忍不住跟团子发了句牢骚,又问道,“大宝小兄弟,你算经一门学得可好?”
团子现如今对‘大宝小兄弟’这个称呼已经变得习惯了,闻言回道:“还行吧,比文赋要好点,先生曾说过,我文赋最差。”
忍不住想到三天前那一场你考我我考你惨遭失败打击的彭遇:“······”
扎心了大宝兄弟!
因为考完算经就没了,所以这一场是可以提前交卷的。
团子用了一天时间把试题全部做好,提了提前交卷的要求。
一听要提前交卷的是黄大宝,陈源脸犹豫都不曾就挥手应了。
收卷官过来把试题封好取走,团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有没有疏漏,提起考篮出了考棚。
考试期间不能说话,对上彭遇看过来的目光,团子朝他挥了挥手,转身大踏步离开了贡院。
成佑帝本设想着团子后天才会出贡院,这会自然就没有坐着马车过来接人。
团子干脆提着考篮慢悠悠一路走到了皇城大门前。
递了牌子进了城,等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天色快要黑透,宫门也即将落锁。
照旧是用牌子叫开宫门,团子回去东宫还没洗漱完,听到太子回来消息的成佑帝就已经赶到东宫里来了。
他这边刚从浴房出去回了殿内,正坐在大殿上焦急等待的成佑帝霍然起身,“皇儿。”
团子:“······”
你这一脸担忧的表情是要作甚?
他走过去坐下,“你怎么过来了?”
成佑帝伸手想要安慰地拍拍团子肩膀,又怕这孩子跟以前一样躲开他,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挥手让殿内侍奉的一众宫女太监出去,“放宽心啊,团子,你还小,一场秋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还想考,明天是三年一届的秋闱,到时候咱们接着去。”
团子大脑当机了片刻才意会过来成佑帝这么一番话想要表达的是个什么意思。
想明白后,就有些哭笑不得。
他把干透的头发束起来,“你以为我是考砸了才会提前交了试卷出来的?”
成佑帝这才看清了团子脸上一排轻松又惬意的表情。
能不惬意吗?
连续七八天没能洗澡,现在终于能痛痛快快洗个澡,别提多舒服了。
“难,难不成不是?”
团子本来不想回他的,但见他这般听到消息就飞快赶过来的举动,还是解释了一句,“提前交卷不是因为考砸了,而是我做完了上面的题目,还检查了一遍上面有没有错漏,才提前叫了试卷的。”
“都做完了?”成佑帝有些震惊,“这一届秋闱的算经题很简单么?”
团子回想了下,“还行吧,确实挺简单的。”
成佑帝在第二天的早朝上就把出了算经题的户部尚书骂了一通。
户部尚书觉得自己这一番挨骂挨得前所未有的莫名其妙。
他出的算经题简单?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次他题目出的比以往更偏难了些才对吧!
对此,贡院里被算经题给折磨得头都快秃了的一众考生们表示他们才最有发言权。
两日后,秋闱彻底落幕。
出了贡院的举子们翘首期待这这次会试的成绩。
皇城礼部大院内。
紧锣密鼓批阅试卷。
完后又呈了一摞经过众人讨论推荐出来的答得最好的一批试题到了御前。
成佑帝解开试卷上的朱封,拿起放在最上面的那张,先扫了一眼试卷上的姓名。
然后目光就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