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萧成玦赶到北周大营的时候,漠北军已经乘胜又连下两座大城。
若是再攻下前方的上尧城,便可直逼北周皇庭。
坐在中军大帐的王座之上,看着军营中一派低迷的气氛,萧成玦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廖一通呢?”
“回陛下,廖将军气急攻心,昏迷不醒。”
萧成玦声音里加了刀子,“······他还气急,那朕是不是该气疯了!”
深吸一口气,“御医怎么说的?人什么时候能醒?”
“回陛下,御医说,不出意外,明早就能醒。”
“那要是出了意外呢?”
萧虎:“······陛下,这个御医没说。”
传令官匆匆进了帐篷,单膝跪地,“陛下,漠北军又在城外叫阵。”
“又?”
“是,陛下,漠北军现如今每天三顿饭时间在城下叫阵,现在,正是中午的饭点。”
这是让他们吃个饭都不安生!
萧成玦霍然起身,“给我披甲。”
萧虎咚地一声跪下,“陛下,您的胳膊还未痊愈,不能上阵啊!”
萧成玦踹了他一脚,“你信不信等朕这胳膊好了,北周皇庭都要易主了?”
萧虎:“······臣给您披甲。”
漠北军连续叫阵了两天,北周大军都龟缩不出。
何东正准备率军回营吃饭的时候,上尧城的大门终于轰然开启。
他转身的动作一顿,凝目看过去。
“是周皇。”
看清楚率领大军出城的人是谁后,何东偏头朝身侧的副将吩咐道:“速速回营禀报。”
萧成玦自然也看见了高坐马上立于漠北军阵前方的何东。
“你们官离将军呢?”
“漠北陆行军统领何东见过周皇。”何东先抱拳朝萧成玦行了一礼,“不知周皇您亲自率军迎战,在下已经着人去请官离将军了。”
两人虽是心平气和的说话,但谁都能听得出其中的剑拔弩张。
身后的两军士兵更是死死盯住对面的人,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李孑就是在这般越发凝重肃杀的气氛里,策马到了漠北军前方。
看向对面的萧成玦。
“周皇回来的倒是快!”
“不及官离将军攻城神速。”
李孑看向他身后的士兵,又抬头看城楼,眼神丝毫不加掩饰,“还不够。”
萧成玦眉眼一厉。
“官离将军不觉自己胃口太大了吗?”
李孑挑挑眉,她从萧成玦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许示弱的意味。
也是难得。
“废话不多说,开打吧!”
李孑声音落下,策马拔刀,带着身后轰隆隆的铁蹄声,径直朝北周大军冲了过去。
“锵!”萧成玦举荐格挡住袭来的刀锋,对上李孑锐利的眼,“你想称帝?”
“不想。”李孑回答的毫不犹豫。
“那你为何要我的北周?”
李孑笑了一声:“我想要的,不仅仅是北周。”
萧成玦手上顿了下。
他突然响起少时在征战路上,曾遇到过一位老和尚。
老和尚说他天生将才,但会遇上一生之敌,难以逾越。
当时的他心高气傲对此批语嗤之以鼻,但现在,自己好像有点信了。
果然是一山还有一山高么?
“噌!”冰凉的刀尖划过鼻尖,“降是不降?”
萧成玦猛地回过神来,眼底划过一抹坚定和释然,“即是一生之敌,自然是战到最后。”
哪怕是,城破,国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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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军和北周大军在上尧城僵持了整整三日。
城破。
萧成玦率残余大军退至北周皇庭。
七日后。
漠北军撞破北周皇庭城门,直逼皇宫。
萧成玦率残余的几万北周铁骑,退至北周以北的不毛之地,自此失了踪迹。
北周,易主。
李孑在那张高高在上的王座前站了片刻。
随后下了台阶,走得毫不留恋。
陈修带着团子正处理原北周那一众朝臣,李孑就牵着马在北周皇转了一圈。
等他们那边处理好了战后的一应事务,李孑这边也把整个北周皇城逛了一个遍。
十一月初,赶在北周第一场雪下来之前,李孑带着团子率领十万漠北军班师回漠北。
留下了陈修率领剩下的二十多万漠北军拱卫皇城,震慑四方。
北周易主的消息很快传往四方。
红月城。
原北周的三位皇子听到消息的时候一阵怅然。
又哭又笑。
萧成玦把他们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自己现如今还不是逃窜如丧家之犬。
但北周没了。
他们绵延近十代的祖宗基业,自此跟着烟消云散。
世间再无北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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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秦。
白勤匆匆赶至周太师府。
一脸的急色再也无法掩饰。
“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周太师依旧老神在在地把玩着手里的铁核桃,但他手里那两只转得越发快的铁核桃昭示了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什么怎么办?”
“漠北那个陈家小子和李家余孽居然这么快就攻下了北周,大人,我们这次小瞧了他们。上次我们派人追杀陈家小子,若是不及早防范,他转头就会把屠刀挥向我们啊!”
一想到这,白勤就再也坐不住。
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踱了几步,不经意偏头,就看见了周太师阴晴不定的脸色。
他心底忍不住冷笑一声,但面上愈发急切起来,“大人,您肯定还有应对的章程,下官定唯您马首是瞻。”
“砰!”两枚正在旋转的铁核桃在掌心中猛地一停,轻轻的撞击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周太师手指张开又扣紧,抬眼扫了白勤一样,“本官先去面见陛下。”
“下官······”
周太师不等他说完,就摆了摆手,“你就不用去了。具体要怎么做,我会派人给你传话。”
白勤扣紧手指,敛目低头应了声是。
中秦皇宫。御花园。
成佑帝在面前的画纸上描下最后一笔。
朝站离桌案三步远的虞怀招了招手,“过来,看看朕这幅画做的如何?”
虞怀上前两步,低头把纸上的画作认真看了一会,“陛下画工精湛,无论画什么都栩栩如生。”
成佑帝被拍得心情舒畅,大笔一挥,“那这幅不折青松图,朕就送给你了。”
虞怀双手接过,“谢陛下赐画。”
成佑帝接过宫女递来的湿布巾擦了擦手,“虞怀啊,听说陈侯家的那位小五子,这次把北周都给打下来了?消息可准?”
虞怀心头一紧,轻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哈哈,”成佑帝忍不住扬眉笑了几声,“没想到中秦在朕的治下居然还是收拢北周归中秦,陈家那小子该重重有赏,你说这次我该给他个什么官职好?武卫大将军如何?”
虞怀看成佑帝并不像是在随意说笑的模样,低眉敛目,“自然是但凭陛下您做主。”
“走,先回御书房拟旨去。”
成佑帝说着就要走,抬眼见宁寿从这边匆匆小跑过来,“陛下,周太师求见。”
虞怀周太师三字心头不由一动。
这老狐狸的速度还真是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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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越。
摄政王府。
傅秋昭把手里的密信扔进火盆里。
静坐沉思了好一会。
漠北军,漠北,漠北城。
脑海中一点点的线索慢慢连成一道模糊的线。
他想着这条线上浮现出来的点。
伸手在桌子上比划了两下。
等回过神,转头才发现桌子上自己划出来的两道快要干涸的字迹。
李孑。
漠北学院的院长。
她跟漠北军中的官离将军,又会是什么关系?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藏了一个大秘密。
傅秋昭急于解开这个秘密。
对方的第一个目标是北周,万一下一个目标是南越呢?
论起兵强马壮,就算他再不想承认,也清楚南越是比不上北周的。
若是对方攻打过来,南越可有能力阻挡?
他唤来冥零:“皇上现在在干什么?”
“回主子,陛下他在尚书房跟随太傅先生上课。”
傅秋昭轻嗯一声,挥挥手,“下去吧!记得去慈安宫一趟,告诉太后娘娘一声,皇上心性有些顽劣,还请她多多费些心教导。”
此刻,这位生性顽劣的南越小皇帝刚刚钻过他人生中一个狗洞,顶着满头杂草好奇地看着皇宫之外的天地。
尚不知这三国中一国已易主,摄政王这会正担心着他的天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