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孑在睡梦中只觉得有一道若有似无的虫鸣声,一时间只扰得她心烦意乱。
她从床上翻身坐起来,揉揉眼睛,借着窗外的月光点上蜡烛,弯着腰在帐篷里一个角落都不剩下的细细搜查了一番,也没找到那只让他恨不得想要一脚踩死的虫子。
好在等她把帐篷搜完,那虫子可能是畏光,不在一直叫扰她安眠了。
吐口气吹灭蜡烛,李孑又一头栽回床上。
正迷迷糊糊再次睡过去间,虫鸣声居然又响起来了。
李孑:“······”
她后悔为什么不早早撒上驱虫药!
蒙上被子,不行,找棉花塞上耳朵,不管用。
“啊,虫子绝对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生物,没有之一。”
喃喃着说完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心口处,微微痒了一下。
被吵得再也睡不着,索性起身。
李孑掀开帐篷门,瞬间觉得那道虫鸣声更加清晰了一些。
怪不得帐篷内没能找到,感情在帐篷外面。
李孑顺手从门边拿了件斗篷披上,关上帐篷门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路搜寻过去。
暗暗咬牙等到找到那只扰她睡觉的虫子,一定先拔光腿,然后拽掉翅膀,把它折磨致死,再鞭尸一百遍啊一百遍!
她这么想着嘴里也跟着喃喃出声,走到半途又忍不住揉了揉心口。
感觉又痒了。
感觉的距离虫鸣声越来越近,李孑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因着注意力都在那只虫子身上,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走得越来越远。
等她翻过一处巨石,虫鸣声突兀地消失不见。
她这才回过神来,回头一看,登时出了一口冷汗。
她现在所处的地方距离自己的帐篷已经有将近一里地,什么虫子的叫声能够传递如此之远。
除非,有人利用虫鸣声,把她引到这里来。
这个念头一出,她额头上的汗又密了一层。
对于没有见识过的事物,就算是她,也怀着敬畏之心。
忍着拔腿跑回去的冲动,李孑靠在巨石边上,朝四周扫了一眼。
既然虫鸣声到了这里便消失,那么就意味着,她已经跑到了这人所掌握的地点。
“看来你真的如师傅所说,已经经历了一次生死劫。”虞怀从巨石另一边走出来,对上李孑警惕的眼神,突然弯了弯唇,“小师姐。”
李孑猛地瞪大眼睛,“······你叫我什么?”
“小师姐,”虞怀又重新喊了一声,“这次生死劫想来是比师傅预测到的凶险程度还要大,小师姐你居然完完全全的失忆了。”
李孑按住砰砰巨跳的胸口,“那道虫鸣声?”
虞怀摊开右手,露出一个红色的玉质哨子,“小师姐说的是这个吗?它吹奏起来的频率这世上只有一个小家伙能听得见,正好,它在小师姐你身上。”
李孑脑海中灵光一闪,“是螟虫?”
虞怀眼底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小师姐居然还记得螟虫吗?”
李孑没有回答虞怀这个疑惑,她现在心头千丝万缕的念头飞快闪过,明显对另一件事更关注:“你为何叫我小师姐,我们,难不成以前认识?”而且,她现在的扮相是个男人啊!
不对,白天时候那一眼,或许也不是她的错觉。
这人真的把她给认出来了!
晚上居然还敢跟她开那种玩笑,可恶!
“师弟与小师姐好歹朝夕相处过三年时间,对于小师姐的音容笑貌自不敢忘。”
“我的确是失忆了,前尘往事尽皆忘却,掌印使大人又怎么证明,你是我的师弟?”
“当年师傅仙逝之前,曾有所感召,把我和另外两个师弟唤回去,并给了我们每人一个寻螟哨,哨中各有螟虫当初蜕皮之时留下的一丝精血,只要靠近,当遇到螟虫之时,玉哨便会发热。所以我一靠近小师姐,就有所察觉了。”
“只不过小师姐过了这么久才赶过来,看来螟虫在给你挡了一次生死劫之后,已经极为虚弱了。”
李孑不由想到之前那两次心口处突如其来的痒意。
好像正是在她咒骂那虫子要鞭尸之后。
有点尴尬!
没有在虞怀身上察觉到恶意,李孑慢慢冷静下来,后背靠上石头,“说说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吧!”
虞怀见李孑终于放松下来不再对自己像方才那般防备,便小心凑近了些,在李孑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同样靠上巨石,“我们师兄弟三个曾在师傅面前立誓,若是遇到小师姐,定要守护她平安。”
“本来此次漠北之行,我要按皇上吩咐办事。但是皇上在我心里的地位,还及不上师傅。所以,我偏心了!”
李孑:“······”好理直气壮哦!
“你一口一个师傅,那跟我说说,我们这位师傅到底是何方神圣?”
“师傅也曾告诉我们,人死如灯灭,前尘尽消,莫要提起她的生平。”
李孑:“······连我也不能说,你不说我是你的小师姐了吗?”
“小师姐前尘尽忘,又何必执着于师傅这位已逝之人。”
李孑:“······”你真的好有道理,不过我听得也好气!
“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话要说了,我要回去休息,你别再吹那个破哨子了。”
虞怀笑着应了声好,“不过,小师姐你准备在这漠北发展势力,不需要我帮你在京中周旋一番,好尽量拖延一些时间吗?”
李孑本来抬起的脚陡然一顿,“你怎么知道的?”
“京中本就是天下消息汇集之地,我在京中扎根多年,自然也有来自漠北的消息渠道,再加上现今我在漠北还有这漠北军营所见所闻。如果连这都猜不出,也枉为小师姐你的师弟了。”
“那就拜托了!”
上杆子送上门来的便利,不要白不要。
“那,预祝小师姐做个美梦。”
李孑摆摆手,走了几步之后主动又停下,本来欲走的虞怀见状也顿住了身形,“小师姐还有事?”
李孑回头,看着他在月光下更显秾艳的五官,有些迟疑地开口:“我还有最后两个问题。”
“请说。”
“师傅收徒弟,是不是只挑长得最好看的?”
“还有,掌印使大人,你真是个太监吗?”
这两个问题让虞怀面上第一次露出了错愕之色来。
他没开口,只先点点头,复又摇摇头,算是回答了这两个问题。
李孑上下打量他一眼,“那皇帝还真是心大。”
虞怀先是不明所以,等想清楚再次抬眸去看,原地哪还有李孑的身影。
李孑回到帐篷才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实在太过不可思议,她爬上床铺之后不由下意识地碰了碰心口处,“你是不是能够听见我的说话,是的话动一动。”
心口毫无动静。
李孑拿手背盖住眼睛一笑,“果然是做梦。”
一觉睡到天明,醒来神清气爽。
步出帐篷,就见陈修和虞怀正从不远处走过来。
她朝两人走过去。
“官离将军,昨晚睡得可好?”
任谁都没想到最先开口的居然是虞怀。
陈修愣了片刻,“官离,待会可要一同用早食?”
李孑点点头,又忍不住扫了眼虞怀脸上那抹无时无刻都存在着的温润淡笑。
昨晚果然是她做梦了!
这人怎么可能是她师弟!
早饭间的氛围莫名轻松。
不过早饭之后,虞怀又瞬间转换成了那个温润又冷淡的掌印使大人。
他轻抿一口茶,“陈将军,现在本使该依律追究你和漠北军的失城之过了!”
身后的禁卫军奉上一卷暗铜色的纸卷,陈修目光扫了一眼忙站起躬身,“末将听旨。”
“圣上口谕,漠北军全体兵将官降三级,降无可降者,罚三载饷银。着令一年之内收复边境七城,如若一年之内未能收复,副将之上者自刎谢罪,其余漠北军全部充入黑营,钦此!”
陈修顿在原地没有动。
“陈将军,接旨吧!”
李孑站在陈修身后,抬头看了一眼虞怀看过来的眼神,敛眉间手肘微动,轻轻碰了碰陈修的后背。
“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