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煌刚刚坐下,皇后就示意幸君将一个托盘端了上来。
那红色的托盘之上放着凤印、当初册封皇后的文牒,李煌看着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含泪跪在地上,手捧着幸君拿过来的托盘。
“皇上!群臣激愤,百姓也都开始议论纷纷!若是这个时候您还是包庇妾身的话,百姓会对皇上您失望!妾身不能让皇上您为了妾身背上一声骂名!妾身是您的发妻,更应该为皇上着想!皇上废了妾身,让妾身做最后一件能帮得到皇上的事情。”
皇后言辞恳切,她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范家的事情闹成了这样,她除了以退为进别无他法。
李煌看着皇后,面无表情。
“皇上,妾身知道妾身的性子不讨喜。之前多有顶撞,还希望皇上看在妾身是您发妻的份上对妾身多多海涵!希望以后皇上多多记得妾身的好,不要总是记得妾身的不好!”
皇后说着说着,泪如雨下!
李煌将皇后扶起来,定定的看着皇后。
皇后这该不是在以退为进吧!李煌的目光下意识的转移到一边的幸君身上。
幸君下意识的低下头,皇上不信任她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想要朕废后?是因为你觉得这样能以退为进,还是因为你觉得这样朕就能一辈子都因为这件事而记得你了!”
李煌的话让皇后目瞪口呆。
“皇上,妾身从不曾有这样的想法!妾身知道皇上不相信臣妾!范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肯定认为妾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范家以后的荣华。但只要妾身一直是皇后,范家的荣华就不好少丝毫!皇上,事情成到了今天这一步,妾身已经没有办法了!妾身知道皇上肯定会废黜了妾身,与其到时候皇上废黜了我,不如就让妾身自己提出来!”
皇后抬头坚定的看着李煌,眼神之中满是决绝和伤心。
皇后做成她这样的,在古往今来也是第一人了吧!
“朕只问你一句,在范闲的事情上,你可曾有过包庇!”李煌冷冷的看着皇后。
皇后想要隐瞒,但她也知道皇上身边的暗卫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查清楚,所有她即便是想要隐瞒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皇后无奈的看着皇上。
“皇上,您知道的!范闲是妾身的大哥,妾身没有选择!”
“好一个没有选择!你可知道范闲犯下了多大的罪行!伤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命!”
皇后低着头,满脸是泪的点头。
“妾身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她才觉得罪孽深重,知道自己这一次在劫难逃。
“既然你已经知道,就应该知道朕的选择!”
皇后点头。
“妾身知道!妾身明白皇上的为难!所以妾身知道这后位妾身不可能再占着!”
李煌闭了闭眼!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朕明日便让太后下了懿旨!”
皇后点头,有些戚惶的看着李煌。
“妾身谢过皇上!皇上在王府的时候就有些任性,现在的性子比之前还要任性的多!只希望皇上能好好的照顾自己的身子,不要让妾身一直记挂着!妾身被废了之后,鸿桢肯定会肯定会因此受了影响,只希望皇上以后善待鸿桢!”
“朕只是废后,没有要你自刎谢罪!这些话你现在不用急着说!”李煌淡淡的道。
皇后苦笑。
站在了山巅久了,皇后又如何能甘于平庸呢!
“多谢皇上!”
李煌站起身出了昭阳宫,幸君和茹碗上前扶着皇后。
“娘娘,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小皇子该怎么办!”
皇后一别刚刚的哀戚神色,在幸君和茹碗的搀扶下起身。
“皇上只是废后,从不曾说过要处死我!既然如此,那本宫就还有机会!这一是林贤妃技高一筹,但林贤妃不会永远都这么走运的!”皇后冷冷的道。
幸君松了口气,还好皇后娘娘没有因为这件事就自暴自弃!只要皇后觉得还有希望,那他们就还有希望。
次日,皇太后下旨废黜皇后,范皇后被贬为宁嫔,迁居储秀宫!
朝中大臣还是觉得不服,以冯仑为首的林家党派上书请求将宁嫔打入冷宫。
李煌第一次在朝堂之上发火。
“冯仑,你要朕将皇后废黜打入冷宫,你可知道范闲在行刑之前曾经见过一个人!此人和范闲说了什么你可知道!”
冯仑涨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微臣是为了百姓请命!还请皇上明察啊!”
“到底是为百姓请命,还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你自己清楚得很!”李煌眼神森冷。
“皇上,微臣冤枉啊!”
“冯仑,朕给你留着面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李煌冷冷的看着冯仑。
冯仑心中一紧,身边的班尧拉了拉冯仑的衣袖,压低声音道:“点到为止!物极必反啊!”
冯仑蔫了。
李煌这几天都已经被事情闹得头昏脑涨,前朝后宫没有一件事是省心的!
如今后位空悬,后宫的那些女人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黄金一般!谁都想要坐上那个位置!李煌只觉得自己烦躁。
“朕已经决定,设立太子!但太子人选并不公布,而是将太子的名字写入圣旨而后藏在正大光明的匾后!如若太子失职,朕可以更换太子!而你们也无需为此事争来争去!待朕驾崩之后,你们便可以将此密诏取出,太子人选自然公布于天下!”
朝中的群臣愣住,议论纷纷!
如此他们怎么知道皇上到底看中哪位皇子,若是皇上看中的皇子不堪重任他们又该怎么办?若是他们押错了宝怎么办!
“皇上!微臣觉得此法不妥!”吏部尚书邱良朋出列谏言。
“如何不妥!不让你们知道太子人选,你们便不知道要扶持哪一位,从而以后就没有从龙之功了是吗!这大燕是朕的天下,不论是朕的哪一个儿子都是朕的子民,以后不论是朕的哪一个儿子登基做皇帝,你们要做的就是效忠!你们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要知道太子的人选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考察太子,还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这一番问责逼得邱良朋哑口无言。
“皇上,微臣只是担心皇上立得太子不堪重任!”
“朕如今刚刚登基两年,你们这么着急立太子,是担心朕会早亡吗?”李煌淡淡的看着邱良朋。
邱良朋神色大变。
“微臣不敢,微臣从不曾有这个心思!”
“太子人选,朕尚且需要考察,更不用你们了!如今朕的几个皇子都还年幼,朕自然会考虑清楚之后才会立太子!朕以十年为期!十年之后,哪位皇子最是聪慧,能堪大任朕便立哪一位皇子为太子!”
“皇上英明!”
十年足够他们做很多事情了。
这件事并不算什么秘密,很快这件事就传到了京城的每个角落。
只要是家中有人在朝中做官的,自然就知道了这件事。
“皇上这一次倒是聪明了!这样的做法虽然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但至少能让那些逼着皇上立太子的人闭嘴!”
更关键的是,这法子还是她提出来的。
朱少兰看着宋怜,压低声音和宋怜耳语。
“听你二哥说,这法子还是爹和皇上说的!本来不过是试试,没想到皇上竟然真的同意了!”
宋怜笑笑。
“这是好事啊!明年舅舅就要出孝期了!皇上这么看中大舅舅,明年大舅舅肯定能直接官复原职的!”这是宋怜的期望,也是纪家人的期望。
“谁说不是呢!”朱少兰点头。
怀中的看着地上跑来跑去的是石头还有几个哥哥,挣扎着也要下地。
小孩子总是喜欢大的追着小的。
但现在这一屋的孩子倒是例外,一群男娃娃都围着江静转。
江静始终记得自己是主人,应该好好招待几个哥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二哥纪泽易就是喜欢支使她,一会要她拿个东西,一会又要她端个点心什么的!这大半天的功夫,她倒是只围着纪泽易转了。
大表哥纪择科就不高兴了,明明大家都是来做客的,二弟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纪择科的性子很严谨,大概是因为他是纪家的长子长孙,所以不论是爹爹还是娘亲都对他寄予厚望。
“二弟,你为什么总会要为难表妹!表妹才多大!”
“大哥,表妹照顾我,这也是待客之道啊!你说是不是,表妹!”纪泽易笑嘻嘻的,端着手中的茶杯要江静给他添茶。
江静笑笑,温顺的给纪泽易添茶。
这是宋怜专门做的杏仁露,小孩子们都喜欢喝。
纪泽易对杏仁露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喜欢支使江静的感觉。看着江静围着自己团团转,他心里就高兴。
“大哥,你看表妹都没有什么意见,你能有什么意见!”
纪泽易像是捡到了银子一般,笑嘻嘻的。
江静有点生气,眼珠子一转,手中的杏仁露不小心就倒在了纪泽易的手上。
杏仁露是刚好能入口的温度,并不烫,但纪泽易却是一愣。
他刚刚可是明显的看到表妹微微上翘的嘴角!
表妹是故意的!
“哎呀!烫到我了好疼!”纪泽易摆摆手,做出一副被烫到的样子。
江静吓了一跳,她刚刚试了温度并不高啊!
“二表哥,您是不是疼的厉害!”江静忙扯了帕子给纪泽易擦手。
纪泽易一张脸都要皱成包子了。
“好疼啊!表妹,你给我吹吹!”
江静更加自责,眼睛都急红了。
“对不起,表哥是我不小心!”
纪泽易得意洋洋,表妹的小手真软乎!
纪择科看不下去,提着装着杏仁露的壶就直接倒在了纪泽易的手上。
“你干嘛!”
“我看你也没有烫的这么厉害嘛!你就是欺负表妹心善,读了这么长时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纪择科冷笑。
江静一愣,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纪泽易。
纪泽易忙收回自己的手,解释:“表妹,刚刚的杏仁露真的有点烫啊!所以我才吓了一跳!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江静刚刚被吓坏了,现在得知自己被耍了,顿时就觉得委屈万分,扁扁嘴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静姐儿怎么哭了!”
听到江静的哭声,宋怜、朱少兰、林殊都过来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纪泽易一脸慌张的站在江静身边手足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江静不想说话,只是倚在宋怜的怀里哭的伤心。
纪择科看着纪泽易,冷哼一声,开始告状:“都是因为二弟,表妹才哭的!二弟一来就使唤表妹,非要表妹给二弟续茶!表妹不小心将茶倒在了二弟手上,明明杏仁露不烫!二弟就故意装着被烫到了,表妹就急哭了!”
朱少兰看着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一眼无奈和哭的伤心的江静。
“泽易,妹妹可是你弄哭的!你要负责要妹妹不哭才行啊!”
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只要不是太过分大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纪泽易想了想上前诚恳的道歉。
“妹妹,是我错了!我以后不这样的好不好?要不等你下次去我家做客的时候,你也使唤我好不好!我保证没有怨言!绝对让妹妹开心!”说着上前俯身在江静的脸上亲了一下。
……
所有人都安静了,江静都吓得连哭都不哭了!
“泽易,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能……”朱少兰勉强稳住心神,想要训斥儿子。
纪泽易无辜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理所当然的道:“父亲上次惹了娘生气,我看父亲亲了娘,娘就不生气了!”
……
朱少兰脸色通红,想要训斥又怕纪泽易说出更惊世骇俗的话来。
“咳咳!”宋怜轻咳一声,摸了摸江静的头笑着宽慰:“哥哥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要和你亲近,不要哭了好不好!看哭的脸都红了!让红芙姐姐带着你去洗脸吧!”
江静点头,被红芙牵着下去了。
宋怜看朱少兰脸色通红,神色窘迫知道让二嫂去训斥纪泽易也是难事。
“泽易,以后可不能在这样亲妹妹了!”
“为什么!”纪泽易不解。
“亲吻的动作只能夫妻之间做,就像你爹爹和你娘,我大伯和大伯娘!你和静姐儿是兄妹,所以不能这样做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