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霄人精一个,多少能猜到此刻叶一澜的心情,只笑着道:“星儿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能不为她考虑呢?不过一澜你说的对,昨天的事情我确实有些过火了,是我的不对。所以啊,现在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咱们得商量个万全之策来挽回局面,万万不能让昨天的事坏了你和星儿的名声才好。”他看着对面的她面色有所缓和,才接着说道,“就算今天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找你去的。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我也就不跟你遮遮掩掩的了。”停了一停,他接着道,“你的身份,我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叶一澜闻声看向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安静的等着。
“你从月城方向过来,加上之前的那么多巧合,还有梁家……你应该就是沈家那位走失的小姐。”他见叶一澜不说话,只看着他,便继续说,“沈家和沈家的那位沈老爷的后院是什么样的,我也打听了不少,所以如果我是沈家的那位小姐,我也是宁愿自己在外孤身漂泊,也不愿意回去的。何况你有能力自己过得很好……”
叶一澜心里从刚才的强装镇定现在正慢慢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可能瞒过所有人,不过是猜到她身份的人有没有证据罢了。她这会儿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罗霄的话,不过是因为她对罗霄的一份莫名的信任,以及对自己和梁家的一份信心罢了。
“……何况你现在又有梁家支持你,你自然更有信心。只是,你再怎样,也终究是个女子。这世间,对女子终究是要比男子苛刻一些。你有钱买到院子、买到土地、买到奴仆、买到绫罗绸缎,可是就像你说我一样,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自己的将来和星儿的将来?你那个‘走散了的夫君’能用多久?你找的这个借口,不过是为了拖住沈家而已,可也只能是暂时的。你怎么能想象你之后还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又会有什么人想出什么样的法子来算计你?”
罗霄见叶一澜不说话,眼神落在自己脚边某一处,便也不说了,端起茶盏来润口。
厅里静了片刻,罗霄放下杯子接着道:“你说给别人的借口,都是你自己的一面之词。你现在还能勉强抵挡一阵,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且也不是个圆满的借口,难保将来没有人琢磨出其中的错处和关窍来,到时候你又当如何?”
叶一澜缓缓呼出一口气:她如何不知道罗霄说的这些?只是她也是一直没有别的办法而已,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你跟我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个解决办法。一则我对你是有真心的。从前,我只觉得你若是男子就好了,我定要与你结拜成为异性兄弟,你的聪慧和洒脱是多少男子也不及的。后来我慢慢猜出你的身份,才发现我不是希望你是男子,只是你从前已婚妇人的身份让我遗憾和惋惜而已,而我自己却不自知。我对你如何,今后你慢慢看就是了。”
叶一澜微微转了下头,刻意避开他的方向。
“另一则,我虽不想拿星儿做借口,可是这样毕竟是对你们两个人身份最好的解决方式。”罗霄停了停,见她仍不说话,接着道,“我知道你个不愿受束缚的,只怕也担心多了身份便少了许多自由。我不敢担保你别的,只我,是不会拘着你的。而且我家人口简单,也没有沈家后院那些腌臜事,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厅里又安静下来,只有园中远近各处晨起的鸟儿时而叫两声,衬得这里更安静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叶一澜收回视线看着他平静问道。
罗霄闻言心中大安,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道:“你若信我,这事便交给我。我只对外说我做过错事让你伤心了,都是我不好云云。之后的之情,我暂时没有想太细,只是你不要戳破我的话就行,剩下的,你想如何便如何。当然了,要是你想做什么、说什么,能提前告诉我一声那就更好了……总之,你只管随心所欲,别的交给我就好。”
叶一澜微微皱眉:“若我总是不愿意进你们侯府呢?到时候我又该如何自处?”
罗霄闻言敛了笑正色到:“你什么都不用管,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不愿意,我定西侯府绝不用强。为今之计,先解了你眼下的困境,还能给星儿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正是一举两得。我想你当初编了个走散的夫君出来,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省些麻烦。可是如今却授人以柄,成了别人拿捏你、为难你的借口,你若再不想办法堵住别人的嘴,将来的麻烦事只会越来越多。我不敢说这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却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
星儿今天高兴坏了。早起就看见爹爹笑眯眯地在饭桌旁等她一起吃饭,桌上还有昨天晚上她说好吃的鱼片粥和茄汁虾丸,虽然爹爹想喂她吃饭娘亲没有答应,不过这已经是她吃过最开心的一次早饭了。
叶一澜虽然看着星儿高兴的样子也被带动的有些忍不住想要嘴角上翘,但还是被她硬压下去了。云景、玉静和玉香等人觑着她的面色,也只是安安静静的伺候在侧。弄的屋子里明明感觉气氛很好,却没有人敢凑趣儿玩笑,甚至连一个笑脸都不敢露出来。
这边早饭刚结束,饭桌还没撤完,就有人来通报:“小姐,门房有人送帖子来,是知府大人家送来的。”
叶一澜闻言看了一眼牵着星儿往花园去的罗霄,声音淡淡道:“你还往哪里去?我这里都有人要上门了,你还不回你的院子去等着?难道你还想躲着不见人不成?”说完又柔声对星儿道:“星儿,你罗叔叔有事要忙,你一会儿也要上课的。回去把你昨天写好的大字拿出来给师傅看,别迟到了。中午娘亲让云清给你做拔丝苹果等你回来,好不好?”
星儿人小,却鬼精一样。转转眼珠,就知道自己该听娘亲的话去上课了,乖巧的点点头,却没忘仰头对罗霄道:“罗叔叔中午来吃饭,云清姨做的拔丝苹果可好吃了!星儿一定多分给你几块!”她说着偷眼看一眼自己娘亲的神色,她可没忘记娘亲不让她喊罗霄爹爹的事情。见娘亲嘴角有微微的笑意,这才放心的松开罗霄的手,转身啪嗒啪嗒的往回跑,身后依然跟着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似的大黑。
这一上午,知府林大人夫妻分别去了罗霄和叶一澜这里拜访。林夫人刘氏大约怕尴尬,还拉着左青溪一起来的。左青溪站在刘氏身后对着叶一澜眨眨眼,面上的表情复杂的叶一澜看不懂。
刘氏看起来倒是落落大方,但是表情还是有一些不自然,三人在前厅落座后,她便道:“叶夫人,说起来真是有些尴尬。您来晋城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只是昨天世子爷在堂上一说,可给我们老爷和我惊得够呛。您怎么也不早说……这两年您在晋城开着铺子,却几次遇歹人行凶,现在想起来……”
左青溪忙开口:“婶婶您可真是!叶姐姐如果是个想仗着世子爷横着走的,还能悄无声息的在晋城安家?我就一直纳闷叶姐姐这么本事的人,还能跟夫君失散这么久都找不到人。我说我们仁善堂分号遍布全国,也能帮着姐姐找人,姐姐却不接我的话……现在想来,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说怎么看星儿跟世子爷很亲近的样子……”
叶一澜便做出一副惭愧又尴尬的样子来:“这事都是我自己的私事,说严重点,也算是家丑,我又如何能对人言说?何况涉及侯府,我便更要三缄其口。不是我有心隐瞒二位,只是我当初也是赌气出走,就算现在,我也不能说我就真的能放下从前的事原谅他……我这话没法儿对外人言说,若不是林夫人跟青溪是亲戚,我连您也是没法儿说的……细节我也不便多说。只是我自小山中长大,父母具已不再,是师傅抚养我长大的。我那师傅便有几分傲气,我则是师傅的本事没有学会多少,那骨子傲气却学了个十成十……若不是昨天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我是万万不会,也不会同意他把我们的事情说出来的……林夫人也别因为这个跟我见外,怎地今日就连称呼都变了?我还是我,是跟从前一样的叶一澜,并没有什么不同。”
刘氏越听脸上神色越缓和,听到这里边微嗔:“我就说怎么就闹到今天这样。原本你跟青溪是多好的朋友,我也是拿你当亲侄女待的,只是今后怕不能了。今天我暂且再托一会儿大,也要劝你几句。我知道你本事大,可是再本事,也还是个女子。你本就没有父母家族可依靠,又带着个孩子……这事如今大家都知道星儿是侯府血脉了,若不然,你让星儿今后长大了要如何?何况夫妻缘份修来不易,世子爷又能千里迢迢的追着你跑来晋城,你心里有再多的气,也该消了。我也不是向着他,只是先不论这位的家世,只听说他是一直跟在老侯爷身边长大的,本事教养自然错不了的。听说从前皇上还想过将其召为驸马、给他和最爱的三公主赐婚……”说完又想起来最近听说的京中三公主的八卦,深觉不好,收了话头,“这样的良缘,你可不要弄断了才是……”
林夫人刘氏又坐了好半天,很是亲昵的对叶一澜开导了一番,很有几分娘家人的架势,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这份情商和手段也算是难得。她婉拒了叶一澜留饭的邀请,说府上还有事便只身先行离去,留下左青溪说还要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