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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信之介心说大义这东西果然好用,正过来用反过来用都可以用,忠君爱国是大义,领兵起义也是大义。

好在他本就是个日本人,熟读日本战国史,对于这种日本式的两面三刀非常熟悉。

“那如果有路明非的消息,还请佐伯先生……”藤原信之介鞠躬。

佐伯龙治就不再说话,只是低头饮茶,寂静的茶室里只有滚水沸腾的微声。

藤原信之介本想再多客套几句,但在这尴尬的沉默中强忍了几十秒钟后,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话题,只得恭恭敬敬地起身告辞。

迎接他的中年『妇』女还在门口等着,佐伯龙治在藤原信之介的背后微微举杯,表示了送别之意。

钢门缓缓地合拢,火炉上的热水仍在沸腾。

***

中年『妇』女送走藤原信之介后返回茶室,此时的她已经擦去了故意扮老的妆,素面朝天,反而流『露』出一丝妖艳。

“为什么不以你自己的身份见他?非要装作跑腿的小妹,说错了,跑腿的中年『妇』女。”佐伯龙治懒懒地说着,把一杯刚刚斟好的热茶放在了桌上。

女人坦然地踩上榻榻米,在佐伯龙治的对面坐下,端起热茶细细地啜饮,优雅妩媚,令人怦然心动,完全忽略她的年纪。

蛇岐八家现任大家长,樱井七海。

东京事件之后,八姓家长几乎全部陨落,唯有樱井家硕果仅存,樱井七海自然而然地升位为大家长,是百年来第一位女『性』的大家长。

尽管她坚持称自己为“代家长”,表示自己并无能力统率这个庞大的组织,不过是暂代职务等待新一代的长成,但她那刚柔并济的管理作风委实比前任大家长源稚生还要有效,迅速成为日本混血种社会的灵魂人物。

但她成为大家长之后就深居简出了,所以藤原信之介作为学院驻日本代表也没有机会拜见过她。

“我想听学院的代言人说说他们的真实想法。”樱井七海轻声说,“亲耳听。”

“之前传递的信息已经很明确了吧?路明非必须回卡塞尔学院,无论死活。”佐伯龙治耸耸肩,“学院并没有说空话。”

“真的是他杀了那些龙王?”

“如果学院那帮自负的老爷都那么认为,那应该是真的了。否则学院会觉得是他们自己很厉害。”

“赫尔佐格也是他杀的?”

“嗯,小姐如果在天有灵的话,会高兴的吧。”佐伯龙治低声说,“毕竟那是她的骑士,该为她报仇。”

樱井七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小姐的骑士已经到东京了。”佐伯龙治直视樱井七海的眼睛,“我想知道大家长,还有整个家族对此的决定,庇护他,或者把他交给学院?”

“家族对此没有任何决议,家族并不知道路明非先生到了东京,我也不知道。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一个人,你做决定,你对此负责。”樱井七海把早已准备好的纸片沿着桌面滑向佐伯龙治,“家族不能跟学院再度敌对,经过那件事之后,家族已经太疲惫了。”

佐伯龙治点点头,接过了纸片,“明白,替罪羊我来做。”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蛇岐八家已经元气大伤,学院在这件事上却绝不会退让,家族有意保护路明非却无法承担后果,所以得有个家伙出来扛责任,黑锅就给他背了。

所以樱井七海才不以自己的身份见藤原信之介,因为她根本“不曾介入”这件事。

“真没想到有一天轮到我亲手送那小家伙上路。”佐伯龙治拿起桌上的小茶刀把玩,刀锋寒冽,“小姐要是知道了,会怪我的吧?”

“别说大话啊乌鸦,如果他真是那种怪物,凭你可杀不了他。”樱井七海莞尔一笑,不经意间风情万种。

如今能让大家长阁下这么笑的人已经很少了,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张未亡人的丧脸,很难让人相信她也曾是那种颠倒众生的女人。

“正面杀当然杀不成,可我是流氓啊,流氓总有流氓的办法。”佐伯龙治耸耸肩,“还有别再叫我乌鸦了,我如今是有身份的人物了,要是你在手下面前叫出来,我很没面子的。”

佐伯龙治,绰号“乌鸦”,当年他只是源稚生手下的一介打手,如今蛇岐八家人才凋零,出身街头的乌鸦被捧上了日本执行局代理局长的位置,就把自己的原名拿出来用了。

倒也威风凛凛。

“知道了,佐伯先生,”樱井七海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路君的事,辛苦您了。”

她站起身来,缓步离开,留下乌鸦沉默地把玩着茶刀。

***

***

路明非拎着两大袋子食物,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侧面是一扇扇的拉门。他在接近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前停下,前后各看一眼,确定没人跟着他,把门打开,一屁股坐在地上。

其实并无必要那么谨慎,他们入住这间网吧以来,连一个客人都没碰到过。偶尔有服务生过来收垃圾,如果不要他打扫室内的话,把门打开一点把垃圾给他就行了。

这间网吧位于东京的墨田区,说起来也是东京的一个区,却不能跟千代田区和港区那种超繁华的地方相比,既没什么游客光顾,也没有很多的摩天大楼。

选择住在这里,而且是住在网吧里,是为了掩人耳目。空投箱中的现金还留有很大一部分没花掉,他们有钱去住豪华酒店,但那里必然有蛇岐八家的眼线,很可能给你端咖啡的某个圆脸少女暗地里就是蛇岐八家的人。

路明非并不信任蛇岐八家,那个黑道组织里鱼龙混杂,有人可能会愿意帮助他,但同时就有人会想要把他打包卖给学院。

当然也可能每个人都想打包把他卖给学院,毕竟他如今顶着这么大罪名又那么值钱。

包间里气氛很凝重,诺诺正跟楚子航对坐,一条条地提问,旁边还架着一台廉价的相机,负责录像。

“再说一遍你的名字。”诺诺说。

“楚子航。”

“停!”诺诺的情绪显然有些急躁,挥手打断了楚子航,“上回录的时候你说你叫鹿芒!”

“我小时候是叫楚子航,后来改名叫鹿芒了,一般人问我我都说我叫鹿芒,可是姐姐你反复地问我是不是楚子航,”楚子航低下头去,“我以为我说我叫楚子航你会比较开心。”

诺诺无奈地扶额,深呼吸,平复情绪。

路明非在角落里坐下,他倒是没什么奇怪的,楚子航原本就是这么个『性』格,龟『毛』、婆妈、为别人着想,只不过原本他外面套着一个杀胚的外壳,外人很难看到他的这一面。

如今他失去了那层外壳,也失去了很多东西。

在房车里第一眼看到楚子航路明非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后来他想明白了,是眼睛。确实有些时候楚子航会流『露』出那种麋鹿般温和而『迷』惘的眼神,但这家伙最开始出名就是靠那双不能自主熄灭的黄金瞳啊!

他们找到的是一个没有黄金瞳的楚子航。

“重来,”诺诺调整了照相机,“不用多想,我需要最简单直接的回答,ok?”

楚子航点点头,一脸乖相,看得路明非略微有点恶心,一个乖乖萌萌的楚子航,就像一个女装的芬格尔那样叫人受不了。

他撕开一袋炒面吃着,看他们继续录。

“你的名字。”诺诺问。

“鹿芒,小时候叫楚子航。”

“什么时候改的名字?为什么要改名字?”

“很小时候的事了,我爸爸叫楚天骄,所以生下来的时候我姓楚,后来妈妈带着我改嫁,继父姓鹿,我就改名叫鹿芒。”说到楚天骄这个名字的时候,路明非注意到他停顿了一下。

“后来没有再改回去过?”

“户口本上一直就是鹿芒了,妈妈有时候还叫我楚子航。”

“你的年龄?”

“我记得我是十五岁。”楚子航瞥了一眼镜子,显然镜中的家伙绝不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他的身高、体型和路明非记忆中的楚子航没什么分别。

诺诺不在场的时候路明非还叫楚子航把上衣脱下来给他看过,楚子航犹豫了一下也就照做了,那身彪悍的肌肉,斑驳的旧伤,原版正装的楚子航,这得是经过多么刻苦的训练,经历多少枪林弹雨才有的身板儿,很难伪造。

“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下大雨,父亲来学校接我,我们堵车的时候发现有条岔路没车,就从岔路走了。我们在那条岔路上遇到了……”楚子航说到这里明显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奥丁么?”诺诺拿起了脚边的面具给他看。

楚子航显然对那个面具非常恐惧,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还是点了点头,“是,他骑着一匹有八条腿的马,拿着一支长矛,周围都是火焰。”

“戴着这个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