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府。
侍女急匆匆走进来,禀告道:“公主殿下,报纸送到了。”
李丽质正在喝着化州橘红片,闻听此言忙伸手道:“今日怎地送晚了,快拿来我看。”
拿过报纸,李丽质只是粗粗看了眼正版,见还是什么关于和尚的文题,便微一撇嘴,翻过专看背面。
背面是娱乐、广告版,名为《倩女幽魂》的小说已经连载到了第四期。不用说,便是徐齐霖以笔名“灵犀一指”胡编乱造的。
说是胡编乱造,其实也不正确。唐朝可没有什么电影,更没有类似的小说,徐齐霖把电影进行改编,其实倒是原创无疑。
为了配合对三阶教的舆论攻势,徐齐霖主要选材于第三部《道道道》,愣是加进了几个嘲讽和尚的桥段。
比如在前一集中,老和尚便在化缘时遇到一个文士,被讥讽不劳而食,还留字辱骂。
日落香残,去了凡心一点;火尽炉寒,来把意马牢栓。
看起来挺文雅工整的一副楹联,其实却是字谜联。李丽质也是费神思量之后,才猜出上联含“秃”,下联含“驴”字,不禁失笑难抑。
这一集写到了十方和尚与小卓一吻定情,虽然这一刻非常短暂,但却暴露了十方内心深处苦苦压抑的真情实感。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徐齐霖再度无耻地剽窃,以此来表达十方小和尚的纠结,为以后奔向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埋个伏笔。
李丽质意犹未尽地放下报纸,心绪已经随着故事情节而起伏波荡,希望十方和小卓这一人一鬼有个好的结局。
唉,这就是缘分吧!李丽质回忆十方和小卓相遇、相识、相知的经过,以及他们从敌人到朋友再到情人的有趣经历,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李丽质喃喃自语道:“十方和尚是左右为难啊!”
感慨了半晌,李丽质又拿起报纸看了一遍,抿嘴微笑,心道:这个灵犀一指倒是个编故事的好手,半文半白之中偶有金句,令人眼前一亮。其中还不忘嘲讽和尚,也真是够可以了。
就是写得太慢,吊人胃口。李丽质又生出埋怨之念,还要再等五天才能看到后续,真是让人难耐。
正在李丽质思绪翻飞,想东想西的时候,长孙冲施施然走了进来。
“郎君手里拿的什么?”李丽质转过头,疑惑地问道:“不是说朋友相邀饮酒,可能要晚些才回吗?”
长孙冲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本来是去城外的醉宵楼,可巧碰见和尚去找徐小郎交涉。说不得,帮他站脚助助威。把和尚打发走,顺便又提了提之前的事情。正好东西已经预备好,某便先拿回来给娘子过目。”
说着,长孙冲打开盒子,先拿出一张浓墨写就的诗,献媚地给公主指点解说,“娘子不是喜欢那诗呢,这下算是全篇了。”
李丽质闪目观瞧,却是徐齐霖那方中见圆、多力筋骨的淋漓笔迹。
“浑厚强劲,亦有锋芒,徐小郎的书法又大有进步啊!”李丽质夸赞着,启唇吟诵:“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细细品味了一番诗中的意境,李丽质颌首赞叹道:“短短几句便绘出了江南美景的细致朦胧,其后诗意一转,既写美景,亦是怀古,绝妙啊!”
长孙冲搂着爱妻的肩一起欣赏,也是凑趣附和道:“陆羽仙长才华绝代,可惜不得一见,惜哉,惜哉!”
李丽质也是嗟叹不已,说道:“依父皇爱才之心,陆羽仙长若出仕,便是入朝为相亦不为过。可惜出家人,视功名利禄如粪土,定是不肯的。”
长孙冲点头赞同,猜测着说道:“依某之见,陆羽仙长与徐小郎应是有书信来往。只是闲云野鹤,游走四方,徐小郎怕也未必知道其师的确切行踪。”
“陆羽仙长虽是出家人,但造福世间的热心显是尚存的。”李丽质说着,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刚才说和尚去找徐小郎交涉理论,可是要闹事?”
“说是闹事也可。”长孙冲笑道:“眼见《民声》报上舆论纷纷,不过月余已掀起风潮,和尚倒也印了些纸,四处散发,却效果不大,便也想通过报纸辩驳洗污。”
“那徐小郎定不会答应。”李丽质笑着摇头,说道:“正是要趁胜追击的关口,岂能让沙门再扳回舆论?”
长孙冲嘿嘿一笑,轻抚爱妻,说道:“娘子想错了,那徐小郎真的应允下来,给沙门留个小版面。”
哦,李丽质惊咦地望向夫君。
长孙冲卖关子似的端过茶碗喝了两口,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徐小郎有条件。登报可以,拿钱来买。”
望着妻子迷惑的眼神,长孙冲哈哈大笑,说道:“十贯钱登一期,徐小郎真是生财有道啊!”
十贯钱很多嘛?李丽质身为嫡长公主,锦衣玉食,还真不知道这十贯钱的具体价值。
苦笑着摇了摇头,李丽质说道:“徐小郎能够应允,想必是觉得胜券在握。反正他的本意也不是针对整个沙门,三阶教嘛,肯定是不会让他们通过报纸发声。”
长孙冲赞同道:“娘子所言甚是。若是对整个沙门进行打击,恐怕朝廷也不允许。”
“不说这个了。”李丽质拿过报纸,指点着上面的署名说道:“若有闲暇,去问问徐小郎,让这个灵犀一指快点把故事写完,莫要这般拖拉。”
长孙冲暗自咧了咧嘴,心说:人家还靠这个吸引大众呢,只要故事编得受欢迎,拖得越久越好。心里这样想,长孙冲嘴上还是痛快地答应下来。
他伸手从盒子里取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还有一张纸,对李丽质说道:“这是按徐小郎方子所制,名为‘定喘烟’。徐小郎再三叮嘱,此药含洋金花,烟有微毒,非到急性发作,它法不济时,最好不用,用时也要少量。”
李丽质拿过烟袋锅,好奇地摆弄,问道:“如何使用啊?既叫烟,是点着嗅闻的吗?”
长孙冲赶忙按照说明教授,“把这个叼在嘴上,这个铜锅里放上处理好的药丝,点着后,把烟吸进去。不是只进嘴里,要吸进体内,再缓缓吐出。”
李丽质叼着烟袋锅,按照夫君的传授象模象样的学习。她却不知道,一个妙龄女子吸烟袋,是如何的怪异搞笑。
……………
揶揄和尚的故事还有,但徐齐霖想来想去,有趣且能长篇连载的,好象《白蛇传》最为合适。
法海嘛,多坏呀,把辣么漂亮的赵雅......哦,把白娘子压在**塔下,破坏人家的幸福家庭。
当然,徐齐霖已经不想自己写了,他要找代笔,要找枪手。
“故事的梗概都听完了,你们再加工润色注水,嗯,就是要写得长一些,还是半文半白的形式。”徐齐霖对着包括李文浩在内的几个喷子面授机宜。
“敢问徐丞。”一个文士拱手道:“那关于沙门的稿子还登不登?”
“该刊登还刊登,数量可以适当少一点。而且,还要保持目前的作风和限度,不温不火,言辞不要过于激烈。”徐齐霖说道:“华严宗既要登报,那就让他们登。展开辩论的话,也能吸引读者嘛!”
李二陛下的回信已到,再有月余便要返回京师,到时候便是禁绝三阶教的时候了。
目的已经达到,徐齐霖也不为己甚。这第一阶段战役已经大获全胜,对沙门也不用逼之过甚。他还有的是正事要忙,也不能把精力老放在这上面。
虽然徐齐霖并没有把幕后的消息透露出来,可还是有聪明人,从他的行事,以及言语中,看出舆论准备已经基本完成,可以转换到别的热点话题了。
“徐丞,科举即将开始,是否可以关注这个话题?”李文浩拱手问道。
高考要开始了呀,这对读书人可是天大的事情。
徐齐霖点头,表示赞赏,“这个建议很好,完全可以新的热点。其实呢,象街头巷闻,比较新奇有趣的,也可以刊登。比如那个花魁赛事,就很有意思嘛!那些小娘子有才有貌,肯定也乐于在报纸上得到宣传。你们可以去采访嘛,跟她们谈谈这个理想啊,人生啊。”
几个喷子都是年轻人,听到此言都嘿然而笑,互相目视,心领神会。
“行了,某就说这么多。”徐齐霖摆了摆手,说道:“某公务繁忙,这报纸就要交给你们,好生去做,定会有前途。嗯,散了吧!”
众人散去,徐齐霖才转身回了宅院。这段时间他多是住在城外,没有宵禁,觉得比较方便。
而城外的两处商业街也是日渐热闹,很多人都来这里吃喝玩乐,晚上便住在旅店,或是夜宿青楼、潇洒快活。
倚春院算是目光长远,先拔头筹;眼见生意红火,便又有翠红楼、香丽阁租房开张,灯红人俏,为商业街更添春色。
回到书房,已是日近黄昏,斯嘉丽和阿佳妮却都不在,还没从商铺回来。
徐齐霖正在锻炼这两个丫头,主要还是斯嘉丽,在商铺里跟着陈掌柜学习做生意。这丫头的数学已经不错,日常的记账算账,都能胜任。
在书房里一坐,徐齐霖在等着斯嘉丽回来一起吃饭的空当,拿过材料,翻阅起来。
这是贺兰楚石的报告,洛阳的大盈库分部已经建起,白糖、织造等工坊也七七八八,要求再派些人手过去。
南方的甘蔗要收获了,按照和冯盎的协议,运来的原料能使糖品的产量翻上一番。
至于织造工坊,徐齐霖觉得还不着急。作为原料的羊毛主要是从西北运来,长安才是最便利的加工厂。
而且,南方的气候对羊毛制品的需求并不是很多,销路主要还是东北、西北和北方的苦寒之地。
等到棉布纺造出来,那才是南北通用,老少咸宜。耐用结实,更会受到老百姓的喜爱。
但徐齐霖已经找到了差不多能与南方粮食互通交易的大宗商品,那便是河东盐。
要知道,中国的盐湖中最着名和历史最悠久的便是河东盐池。后来因为运城的建立,又使它得名运城盐池。其生产的食盐称“解盐”、“大盐”、“潞盐”。
河东盐由水卤经日光暴晒而成,色白味正,杂质少,是全国有名的产盐地之一。以致“西出秦陇,南过樊邓,北极燕代,东逾周宋”,销路极广。
在上千年的时间里,河东盐池在中国的盐业生产中一直占据着重要地位,辉煌时期仅此一地的盐税就占到全国财政收入的八分之一。
直到清代中叶,因卤水淡化,河东盐池的产盐能力急速衰退,而海盐的生产和运输成本降低,才逐渐退出了盐业生产的舞台。
如果还是按照目前的产盐办法,产出的盐发苦,价值不高,也就显不出徐齐霖的本事了。
而他原本只是为了自己的口舌之欲而提纯少量食盐,如果建厂大规模生产,那精盐的价格又岂是苦盐可比?
徐齐霖经过粗略的计算,等入冬后毛纺商品大卖,不说能赚多少,李二陛下的投资却是肯定能够收回。
而白糖和冰糖这一块,则全是赢利,加上乱七八糟的收入,差不多有六七万贯上下。
今年还只是开始,原材料、人工、设备等等,都不算充足。再加上是摸索着生产,还要不断改进,产量不高很正常。
等到明年就不同了,规模扩大、人员猛增、原料充足,按徐齐霖的计算,翻上两番也是大有希望。
甚至连《民声报》也有扭亏为盈的势头,只要经营得当,不断推陈出新,吸引更多的读者。
徐齐霖抓紧时间,刷刷点点地写着算着,把工作计划制定完毕,把负责官员安排妥当。
没办法,李二陛下一得到漕运改革的谏议,便显出了极为迫切的心情。催促徐齐霖安排好工作,赶紧去考察,尽快把周全的改革方略上奏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