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丞这府上布置得别致,这桌椅家俱,还有这凉爽之气,着实令人舒适惬意。”李思摩颇有感慨地说道:“别说是某所居之所,便是长安,也是不多吧?”
徐齐霖笑道:“郡王过奖了。这都是些小技巧,花费却是不多。若是喜欢,住在哪里都能改造得冬暖夏凉,舒适惬意。”
哦,李思摩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便是在塞外,也能如此吗?”
徐齐霖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只要住的是房屋,便能如此。”
李思摩眼睛一亮,心道:渡河北上的困难一是族人畏惧薛延陀,二是塞外苦寒的环境。若住得舒适,岂不是能令很多族人少了反对情绪?
所谓的游牧民族,通常是人口几千或是几万人的部落,由于牛马牲畜的关系,必须要居住在水草丰美的草场上。
但要因此以为游牧民族是居无定所便是很无知的,在所属草场间的迁徙也不可能是频繁而大规模的。
比如这次渡河北上,李二陛下便基本上确定李思摩的牙帐设在定襄城,也叫云中城。
既然有城,李思摩的部族便有相当一部分会定居下来。比如不耐苦寒的阿史那忠,比如各部落的首领等等。
而李思摩想到的则是可以把城中住得舒适的房屋作为拉拢和分化的手段,忠于自己,拥戴自己,不老是唱反调的,就住好的、吃好的。
说到“游牧民族”的时候,恐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些民族的人生活得自由自在,头顶蓝天、脚下草原、纵马奔驰,然后每天都是牛肉羊肉的猛吃。
其实,大家都是想多了。要是这样美好的生活,又何必去劫掠农耕民族?
对于大部分牧民来说,他们的主要食物不是肉,而是奶。游牧民族还会在湖里捞鱼,在草原上采集沙葱、沙芥等野菜,捕捉土拨鼠、黄羊、野鹿等野生动物来吃。
那他们养辣么多牛羊马匹是为了什么呢?很简单,是为了出售和交换,用牛羊马匹换粮食、布匹、铁锅、茶叶等生活物资。
而且,游牧民族抵抗灾害的能力比农耕民族要弱得多,一旦大旱、大雪等灾害降临,人牲便会大量死亡。
这个时候,游牧民族的内部竞争便空前激烈,原先的领袖如果无法控制局面,新崛起的部落便会填补这一空缺。
同时,灾害时期游牧民族南下劫掠的次数和烈度也会大大增强。由于草原已经无法提供足够的资源,南下便成为他们唯一的生存途径。
事实就是这样,游牧民族的生存环境比农耕民族要恶劣得多,塞外苦寒更不是一句虚话。
徐齐霖见李思摩若有所思,也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谁不想住得舒坦,谁不想吃得美味,谁不想活得安逸享乐?人之常情嘛!
而徐齐霖所说的房屋,实质上就相当于定居,或者是筑城,或者是众多的小村镇。
没错,筑城正是中原王朝与游牧民族在长期战争中普遍使用的手段,用以巩固对游牧部落的胜利成果,有效抵御游牧部落的进攻。
从周宣王命南仲修建朔方城,第一次改变了以往中原王朝与北方草原部族在战争中“打完就走”(不论胜负)的惯例,也就有了辟地设治、设置地方政权的必要基础条件。
此后,赵武侯筑云中城,;秦始皇派遣蒙恬筑亭障以逐戎人;汉代修建外长城和光禄塞……
当然,徐齐霖也知道筑城只是手段,却并不是降服游牧民族的灵丹妙药,从来也没什么确保万全的法子。
反正李思摩要是听话,筑好的城扔给别的游牧民族也没法守。你让马背上的民族舍长就短,那不是开玩笑嘛!
只要城在草原上,农耕民族打过去的时候,就是现成的堡垒,屯积物资的中转站。
“我说话算话,把两匹好马给你送来了。”李武忠突然开口说话,打断了徐齐霖的思索。
徐齐霖哈哈一笑,说道:“我昨天就说过了,交你这个朋友,可不是因为马的关系。”
正在这时,下人来禀报,饭菜已经做好。
徐齐霖赶忙邀请李思摩父子共进午餐,并再次对让他们久候还饿着肚子表示歉意。
饭菜端上,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是香味扑鼻,菜式新奇。
李思摩稍加品尝便是称赞不已,李武忠更是大快朵颐,吃得酣畅淋漓。
“羊肉、猪肉,蔬菜、野菜,都是些平常之物。”徐齐霖一一指点着说道:“但烹制手法不同,调料齐全,便能做出味道鲜香的菜肴。”
李思摩感叹道:“如此美味的菜肴,某还是第一次吃到。不知这可是徐府独有,别家所无。”
徐齐霖稍显得意地笑了笑,说道:“如此菜式倒真是出于某的府上,至于外面谁家也是学了如此做法,倒是不得而知。”
停顿了一下,他又邀请道:“今日仓促,改天某请郡王和武忠兄弟去醉仙楼吃个痛快。那是某的产业,菜式已有几十种,别家学去的,却没那里正宗。”
李武忠连连点头,口中含糊着说道:“某一定去吃,这般好滋味,日后也好说与别人听,炫耀一番。”
李思摩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是某派人来学,或是直接聘厨子,不会让徐小郎为难吧?”
徐齐霖连忙摆手,说道:“没什么敝帚自珍、秘不外传的说法,郡王自管派人来学。只是要聘厨子,还需其本人同意,就不是某能做主的事情了。”
李思摩得到肯定的答复,不禁长出了一口气,拱手致谢。
徐齐霖眼珠一转,招呼过来下人,耳语了几句,下人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下人便提来了一个瓷瓶,恭敬地放在徐齐霖面前。
“这是某珍藏的好酒,够烈够辣,请郡王品尝。”徐齐霖拿过瓷瓶,拔掉软木塞,给李思摩斟上一杯。
李思摩听到够烈够辣,眉毛一挑,显是来了兴致,端起酒杯先闻了一下,说道:“嗯,味道很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