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血后过了半个时辰,王再生的脸渐渐有了生气,且嘴角也动了动。
“再生,你醒了?”
刚好这时外面传来异动声响。
林孝玨对周一道:“去告诉管事的,马上离开这里。”
周一见她神色焦急,不敢怠慢,连蓑衣都来不及披,顶着一顶草帽就去报信了。
等她再回到马车里的时候,林府的车队全部都已行动起来,趁着大雨悄然离开驿站。
渐渐的身后的喧嚣声远去,只有噼里啪啦的穿林打地声萦绕在耳边。
王一生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小姐为何要走?”弟弟有了生气,这家伙防备的小心便放下来。
林孝玨淡着声音道:“饥民暴动,自然要远离,不然会殃及,池鱼。”
“原来小姐知道这些人会暴动,难怪小姐不肯进屋,您是神仙啊?!”
小姐连弟弟的危机都能救,还能算出危险,王一生对这小姐敬佩急了,他由衷地叹道。
“我们小姐就是神仙,什么都知道。”
别人一夸她的小姐,周一就特能炫耀。
林孝玨摇摇头:“这不是算,我也不是神仙,这是常识。你想啊,你吃的好,住的好,我心里怎会,服气?”
“不服气就要抢吗?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吃得好住的好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王一生不认同的摇头。
林孝玨点点头:“道理是如此,可如果我马上,要丢了性命,性命面前,我还跟你讲什么。道理,你自己不也是,吗?”一挑眼皮,带些不屑的说道。
王一生想起了弟弟危机时他的无礼,脸一下子红到耳根。
“那时候得罪小姐了。”
林孝玨摇头:“得罪我,不要紧,我是君子。怕你得罪小人。你弟弟的病症,本就危难之极,你们又那么。暴躁,谁敢治?谁敢接手?治不好,你们还打死人,偿命的。”
王一生忙解释:“再生本事病重。就算治不好我等也不会为难大夫,当时只是心急而已。”
林孝玨摇头:“没人回信。”
“可是。可是……”王一生被驳斥的语结:“医者当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人命大于天,难道他们就因为怕挨打,就应该躲起来不管别人的死活吗?”
周一尝尝被小姐洗脑。觉得这句话没错,也跟着点点头。
林孝玨冷哼一声:“我是医者,我如此想。是替人考虑,那是我的事。你是求人者,当也为他人考虑,那才是你的事,你应该想,你要怎么做,而不是要要求,别人怎么做。”
啊遇到事情要站在别人的立场看问题,而不是站在自己的立场看别人的问题。
王一生被教育的老实,惭愧的地下头:“我等是粗人,当时没想那么多,真是抱歉与小姐了。”
林孝玨蹙眉想说什么。
周一抢先一步道:“对不住小姐没事,我家小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这是为你们好,以后别太冲动了,逞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等记住了。”王一生再次道歉。
教这做人的道理,马车离驿站越来越远了。
那种喧嚣声也再没传来,说明没有人追他们。
“没有追我们,我想他们是看驿站里面的人眼气,小姐心地善良,他们不会想害咱们吧?”周一很天真的问林孝玨。
林孝玨怜爱的拍拍她的头:“抢红了眼,天王老子都,不在意了。”
“啊?那太可怕了。”周一侥幸的拍拍胸脯:“小姐,那么危险,为什么咱们不早点离开,非要等他们不耐烦了咱们在离开啊。”
林孝玨淡淡一笑:“早离开,我们势单力薄,更容易被人盯上,现在他们的心思,都在里面,便没人注意我们,了。”
啊,这小结巴心眼真多啊,路遥一直像个透明人一样,她坐在角落里听别人闲聊,暗暗想着,如果一开始跟小结巴没那误会,其实跟着她还挺有安全感的。
王一生再次被这小姐的智慧和勇气所折服,他真的服了。
“我这里还没有多谢小姐呢,要不是小姐,我兄弟四人,可能今天都离不开这了。”双拳一抱,就要跪地。
林孝玨忙摆摆手:“不用谢,我也得到我,想要的了。”
小姐想要的?王一生瞪大了眼睛:“我的命?”对啊,他答应小姐了,一命换一命,难道跟小姐聊天谈话,就以为小姐不要了,他就应该食言吗?
他脸色缓和下来,拍拍胸脯道:“眼下穷苦潦倒,身边连一把刀都没有,不然就不劳小姐动手,这命您要就拿去吧。”说着将脖子一伸,脑袋送到林孝玨面前。
周一掩着鼻子咯咯笑。
林孝玨头一偏问她:“你笑什么?”
周一放下手一本正经的道:“我笑小姐吓唬人,小姐说得到自己想要的,并不是这位好汉的命,而是这位好汉对待亲情的态度,他愿意用性命就弟弟,小姐敬佩他是条汉子,所以才会救人的。”
啊?是这样吗?王一生慢慢抬起头,询问的看着小姐。
林孝玨勾勾嘴角:“也不全对,如果你怕死,我便救不了他,并不是所有人,能觉得被吸了,血,还能活着。”
是,当时小姐摸他的手腕他都觉得人要死了。王一生回忆起方才输血的情景,其实他也吓死了。
“呵呵,小姐医术高明,是等见识太少,才会胡乱猜忌,还害得小姐必须做恶人才能信任小姐,我等愚昧浅薄了。”
可过后只是有点头晕而已,并没有要死的感觉。
跟小姐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也该相信小姐不是坏人,不会要他的命,更不会故意伤害他。他根本就会没事嘛。
林孝玨身子往后一靠,淡淡道:“习惯了。”就闭上了眼睛。
这……
王一生尴尬的看向周一,周一朝他做个嘘声动作,然后摆摆手小声道:“小姐身体不好,乏了,不要吵她。”
“诶!”王一生忙答应,然后低头去照看颠簸中的弟弟。
马车行驶了一夜没有休息。别以为这一夜会走多远。风雨不顺,路途泥泞,也就走了五十多里地。
不过这已经很好了。起码过了驿站那危险之地,还找到一个村庄,而且雨停了。
例行公事一样,到了村庄就好备水储粮。再看看能不能弄到什么衣物药材,总之要备些生活所需。这些事都是周二坐的,他来自市井,又懂得察言观色,做起来比别人顺当。管事的发现这小子总能找到很多实用的东西,于是每次都会跟在他后面,周二也不会介意分一杯羹给他。一伙人两条心相处的也算融洽。
这个村子与他们路过的其他村屯不同,村里的百姓多数还没有走。这就奇怪了。
周二细问才知,原来是村里有个能人,给算了一卦,说不跑大吉,于是很多人就没走。
有人的地方粮食好换一些,但如今这个情况,人多的地方就会有疫情,周二走了一圈发现,许多人家都有病人,且病的不轻。
他换好吃食,来到马车旁,将路途所见跟自家小姐说了一遍。
“小姐,我们要不要帮忙,里面还有许多老人孩子呢。”
在遇见灾难的时候,我们通常会先考虑老人和孩子,老人代表不辜负,孩子代表希望。
可她也没有药材。
林孝珏隔着帘子摇摇头:“我们现在,自身难保,他们若肯突破,还能有救,若死守此地,必然全部死亡。”
“那怎么办?我这个告诉他们,让他们赶紧离开这去找大夫。”
周一说着就要走。
“等等。”林孝珏叫住她,她叹了口气,现在各地都是病情水灾,估计所以储备都在江西城中,不到城里也难生还,可城池又被匪寇占领,全然是个四局。
而且这些人听天由命,因卦象而不走,神仙才能说得动他们。
“罢了,你还说去吧,有些事明知道是,多此一举,但有责任,就要去做,去吧。”
周二诶了一声,小跑着就去游说村人逃亡去了。
他这里一家一户说破了嘴,别人都当他是好心的傻子,没人理会,动员了一上午。
“这里有瘟疫,又没有大夫草药,水情严重淹没了庄稼,大家要离开啊,去投奔亲友,去他处求生,不能守在这里了。”
“半仙说了,留,吉,走,凶,这是我们的家,离开这我们能去哪呢?”没一个百姓愿意走的,如此翻来覆去对话,暂且不提了。
刚好薛世攀也路过此地,撇下王子悦后他便一个人游学,历经两省,却因为水患被耽搁在江西,如今这世道天灾盛行,匪寇流窜,一不小心就死无葬身之地,他再想回京却难了。
好在他有名有钱,雇佣了一三十几个家丁,能一路护送他,免得被匪患劫持,可人多食物就是问题。
路遇村庄,他们就要置办粮草。
薛世攀带人见村口停了四辆马车,看马车外形,不见华丽,但能用得起马车的人家,自然也是非富即贵了。
想着是跟自己一样的路人,结伴嘛,于是也让马队停在村口,与那些马车保持百步距离,他则下了车,带着七八个人去换干粮。
作为儒生,他的先生是朱氏后人,事必躬亲。
随从咚咚咚敲开一户门户,开门的是位青年父亲,青年父亲看着一群贵不可言的人,眼中多有畏惧。
“贵人有事?”那青年问道。
薛世攀双手揖礼:“在下京城人士,姓薛,家中排行十三,路过贵府,想用钱财换些干粮。”一板一眼,十分有礼。
那青年刚要说话,屋里即穿来哭声:“孩他爹,你快来看看啊,孩快不行了。”
“各位,家中已无口粮,贵人还去去别处寻食吧。”
青年打过招呼就要关门。
薛世攀一抬手拦住他:“您家中有难?”
那青年耐着性子道:“我儿子病了,我得去看看他。”
哎,小孩病了,真是可怜,可惜他不是大夫啊,薛世攀心中同情不已,脸上很严肃的问道:“小哥再请问一件事,我想过江西城,可有什么法子没。”
如果能过城,这里至于死这么多人,困这么多人吗?青年有点不耐烦的审视了一眼这个有礼貌的书呆子。
“去投靠兰家义军吧,听说要平患除寇,你跟着屁股后面,指不定就过城了。”
青年又要关门。
“什么兰家义军啊?”薛世攀再次握住门栓不让青年关门:“你说话要说清楚的。”
“你烦不烦啊?读书读傻了吧?我儿子病了那样功夫跟你闲扯。”那青年躁起来:“就是你们京城一个世子,一边走一边收入,组了一支军队。”他说完就不客气的推开薛世攀,并小声抱怨:“同样都是京城人士,怎么一个天上一给地下呢。”砰就关上了门。
薛世攀吃了闭门羹,还受辱,随从要去找人评理,薛世攀摆摆手道:“不用了。”
兰世子?莫非是兰君垣?姓兰的王侯就他一家。
同样生活在京城,兰家是世袭罔替的权贵,他们薛家是诗书传家的世家,封号有不同,地位却不分高下,在读书人中,他们家的影响还要比权贵人家大。
那兰君垣二十一,文不成,武算是差强人意,就靠着一双桃花眼得到了皇帝的赏识,封他做个七品御前行走,就不知天高地厚,还想力挽狂澜攻下江西城吗?
简直痴人说梦一样。
薛世攀自认为才华和修养都高过兰君垣,只比他年纪青了两年才不得赏识。想了想他到:“我也要拉一支队伍,我带尔等去拯救江西。”
随从听着莫名其妙的话,心里问道,这都说些啥?
薛世攀见其他人都不解的看着他,笑道:“国之兴亡,匹夫有责,我乃薛世后人,大难当前,当负起责任,即日起我将率领众位直奔江西城,攘寇除奸,精忠报国。”他头仰苍天,支臂擎天,一席话说的豪气云干。
随从都愣了,他们只是被雇佣护送他回京的,怎么要去当兵了?他们又不是江西人。
但这个节骨眼,就他有钱,投靠别处还不如投靠他。
随从装作兴奋的呼应。
其中一个人挺有智慧的,静下来之后他问薛世攀:“公子要支起一直队伍,招兵买马要花不少钱,可不是说说就行的。”
薛世攀摇摇头:“他兰君垣能拉起一支义军,论文治武功,我比他抢,他能做的我也能,况且家国灾难面前,钱算什么,我本京城人士,能与他江西一起同仇敌忾他们当感激才是,还好意思要我的钱没?”
组织义军,不想花钱?那光靠嘴吗?随从面面相觑,再不提建议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