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洋看了父亲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面上无悲无喜,曾经他恨自己的父亲,在发现他是同『性』恋的时候这个强势也暴躁的男人强迫他去看医生,强迫他接受各种莫名其妙的治疗,在遭到反抗时他把他关进了地下室,动辄拳脚相加,那些暗无天日的记忆是池洋一辈子的噩梦,他是被自己的父亲生生『逼』疯的,他曾那么恨他,恨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以为记仇的自己肯定会恨一辈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激烈的负面情感便渐渐平和了,如今他们形同陌路,就算偶然遇见他父亲都不会多看他一眼,亲父子却比陌生人还陌生,这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但却切实的发生在他们之间。
“妈,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了。”池洋不想多生是非,说着话就拿了辰辰的小棉袄给孩子穿戴。
池夫人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不知道该劝丈夫离开,还是该让池洋他们回去。
周夫人是精明人,见状便起身与池夫人话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话说的很是玲珑,不至于让在场的人更加尴尬难堪。
“『奶』『奶』再见。”穿戴的像个小包子似的辰辰在池洋的示意下朝池夫人挥了挥小胖手。
池夫人望着儿子心里一阵难过,她很想为儿子做些什么,但她是与生俱来的软弱『性』子,丈夫已经习惯也只能容忍这样的她,所以她什么都做不到,心有余力不足,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她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池洋抱着辰辰与父亲错身而过时,辰辰支棱着的小胳膊擦过了池中与的肩膀,上了年纪的男人偏头看了一眼,神情还是那么严肃锐利,辰辰却不惧怕,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摇了摇小胖胳膊:“爷爷再见。”
池夫人难过不已,池洋他们才出了门她就哭了起来,池煊上前安慰母亲,池中与就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微怔着,耳边还回『荡』着孩子稚嫩的嗓音,爸爸,爷爷,爸爸……
“妈,为什么你们能接受他就接受不了呢?”回家的路上池洋幽幽的问道,语气中透出的不是困『惑』,而是无力。
“大概是因为他对你寄予的希望太高了。”周夫人拍了拍池洋的手,“别难过,他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池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种可能太渺茫了,他早已经不去奢望了。
趁兴而去败兴而归,池洋到家以后就回房间休息了,周展去厨房泡了一杯热可可,与母亲说了几句话,然后端着热饮回了卧室,像哄孩子似的哄池洋喝下去。
“来,老公抱抱。”周展也躺在了床上,把一条胳膊给池洋当枕头,另一条胳膊搭在池洋身上。
“他老了很多,看上去都没以前那么横了。”池洋自言自语似的说。
“见了他还害怕吗?”
“不怕了吧,就像老了的老虎一样,胡子白了,跑不快了,牙说不定都松了,我还怕他干什么?”
“不怕就好,你怕任何人我都能帮你克服,唯独他不行。”
“怎么克服?”
“揍他。”
池洋笑着亲了自己的大狗熊一口。
“睡一会儿吧。”周展『摸』了『摸』爱人的头发,在他额头上落下个暖融融的吻,“睡醒了给你弄鱼吃,刘局送了两块吞拿鱼肉过来。”
“才两块?”
“两大块。”
“那也不多。”
“谁都不给吃,全留给你。”
池洋被周展陪着哄着,慢慢的睡着了,他每次欢欢笑笑的哄完母亲回来心情都不会太好,但他已经习惯了,负面情绪来的快,去的也不慢,尤其是周展在旁陪着的时候,基本上睡一觉就能恢复元气了。
傍晚时分,周展在厨房处理吞拿鱼肉,在屋里看孩子的池洋接到了好友的电话,池洋有些日子没见他了,接起电话就调侃他:“哟这不是人贵事忙的凤公子吗?怎么想起我来了?”
“我在医院。”凤五蔫了吧唧的说,“小琦那王八蛋不知道去哪野了,弄了一身伤回来,我二哥好像知道怎么回事,但谁都不告诉我,能不能让周哥帮我打听一下?”
池洋闻言不在开玩笑,认真道:“老五,这事儿我们不能帮你,你也别找别人查,庄琦以前是做什么的你比我清楚,他那种人最忌讳有人在他背后搞小动作,哪怕是出于好意他也会不高兴,再说你哥他们都是精明人,有他们看着出不了大差错。”
“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他,可他未必需要你帮他做什么,说句不好听的,就凭你那脑子,你也帮不上他什么,添『乱』倒是有可能。”
凤五嘟囔:“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不直接我怕你不往心里去,听话,别再合计查他了。”
凤五有点委屈:“一个个的都拿我当傻子。”
池洋轻笑着说:“傻人有傻福,傻点未必是坏事,别瞎想了,明天我去看看你们,在哪家医院呢?”
凤五报出医院的地址,幽幽的叹口气:“在里面的时候总想着出来,出来以后才发现还是里面安逸。”
池洋哭笑不得的骂:“有病,我看你病就没好,回去接着住院吧。”
凤五终于『露』出点笑模样儿:“你还别说,我回去他们肯定夹道欢迎,你要是想回去他们敢把大门焊死了。”
池洋被他那副得意的口吻逗的直笑,被精神病院的医务人员欢迎值得骄傲吗?再说你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真以为那些人会欢迎你吗?
转天上午池洋两口子到医院探望伤员,池洋本想买束鲜花,可周展说那玩意儿既不能吃也不能喝的,还不如多两斤苹果,池洋一想也是,所以就把鲜花换成了营养品。
凤五个没心没肺的居然瘦了,小尖脸儿了一圈,一见池洋就往他怀里扑,愣把一张斯文俊秀的脸挤成了包子,上面全是褶,顺带嘤嘤嘤的哭诉:“都欺负我,我不要活了。”
周展的太阳『穴』突突突的跳,都他妈出院这么久了这死妖怪还跟半疯似的,我说你『药』不能停啊喂!
“爷,您悠着点,别把鼻涕蹭池少身上。”庄琦笑微微的看着妖怪加半疯,别人受不了凤五,他却就好这一口,口味贼重贼重的。
凤五抱着池洋的腰,闻言回过头看向病床上的男人,呲牙咧嘴跟要咬人似的:“你闭嘴!”转过头来又跟池洋嘤嘤嘤,“就他欺负我,就他欺负的最狠。”
池洋温柔拍抚着他的后背,安慰说:“这个简单,炒了他就行了,要是还不解气就请几个雇佣兵弄死他。”
凤五皱着脸摇头:“不行啊,万一他把人家弄死了怎么办?我还要赔钱给人家,多不划算。”
池洋想想也是,于是拉着凤五的手腕来到病床跟前,一边带着笑打量庄琦一边对凤五说:“他不是受伤了吗?他哪疼你往他打,我就不信他敢还手。”
凤五面『露』迟疑:“我……我不敢。”
池洋先给了他一巴掌:“怂死你!有我在这你怕什么?”
凤五哭丧着脸说:“你还走呢,你走了他该收拾我了。”
周展嘎嘎的笑:“行了洋洋,别怂恿他造反了,他没那个胆子。”
凤五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就是那么怂。
池洋恨铁不成钢的骂:“没用的东西,外面蹲着去。”
凤五瘪瘪嘴:“我去给你买水喝。”说完真就走了。
周展咂舌,这双簧唱的,真他妈有他们君臣特『色』。
池洋在病床边坐了下来,对病床上的笑面虎道:“捡着能说的说说吧,你要是一点都不说,那你就自己哄他,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我是他爹也管不了他一辈子。”
“我先谢谢您有心帮我这个忙。”庄琦笑着朝池洋拱了拱手,“可我这次出去办的不是我个人的事,也不是凤家的事,所以我真没办法透『露』。”
池洋若有所思:“在为更大的利益团体效力?”
庄琦笑而不语。
池洋又问:“违法『乱』纪吗?”
庄琦依旧笑而不语。
周展从果篮里扒出一个大橙子,咔咔的剥掉果皮,掰下一瓣递给池洋吃,池洋转过头来张口咬了一半,品一品滋味弯了弯桃花眼:“挺甜的。”
凤五拎着一袋子热饮回到来时,就见池洋长身玉立站在病房门口,单手『插』在裤袋里,风流倜傥而又随意自然,打这儿经过的人,不管男女老幼,都要下意识的多瞧两眼。
凤五颠颠的凑了上来,双眼闪着亮光:“问出来了吗?”
池洋不置可否的说:“别打听了,也不用担心,出不了岔子。”
“哦。”凤五有些失落,但也没再多问,他和池洋的情谊有些微妙,他信任池洋,池洋一句没事能顶别人一箩筐的劝说,池洋让他放心他就算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但也能放下大半了。
池洋抬起手,给他理了理衣领,笑道:“我给你买了件大衣,在我家放着,改天去我那拿。”
凤五瞅瞅左右,把脑袋放在池洋肩膀上蹭了蹭:“还是你疼我。”
池洋笑笑,不是所有傻人都有傻福,但凤五有这个条件,其实他自己也明白,跟某些人搭伙过日子就不能过的太明白,睁一眼闭一眼反而和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