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浩没法开车,打车带路希去了医院,路希似睡非睡的窝在他怀里,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杜君浩特别后悔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早知道小孩会烧成这样,就算店里歇业一天他也得在家守着。
路希高烧三十九度,杜君浩想让他留院观察一晚,可医院没有空床位了,连临时病房都没有空位安置路希,护士让杜君浩抱路希去走廊里的临时病床休息,说一会儿给路希打吊瓶。
走廊两边都是这种临时床位,可以拉道帘子,但既不防寒也不防风,杜君浩用大衣裹着路希,把他抱在怀里,路希全身的肌肉和关节都被过高的体温弄的又酸又疼,头更是如此。
“爸,我是不是要死了?”路希含糊不清的问,他不知道发烧也能这么难受,难受到他以为自己真的要再死一次似的,他那烧的『乱』七八糟的脑袋甚至开始想,这次死了多半不会好运的再重生了,如果活不过来他该怎么办,他活了两辈子才遇见杜君浩,才喜欢上一个人,喜欢到他既幸福又惶恐,他舍不得死啊,他还想继续和杜君浩一起生活,还想被他关心宠爱。
“傻话,哪有人感个冒就死的。”杜君浩把他怀里揽了揽,又去探他的额温,还是烫,退烧针还没发挥『药』效。
路希『迷』『迷』糊糊的抓住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他像块烧红的木炭一样,杜君浩微凉的手让他十分舒服。
“自己躺一会儿,爸去找个冰袋。”杜君浩想把他放到床上,小孩却顺势抱住了他的脖子。
“爸,别走。”路希双眼『迷』蒙的看着他,慢慢的把自己的嘴唇贴到了杜君浩的脸上,杜君浩愣住了,路希低声说,“我爱你。”
杜君浩愣了几秒就反应过来了,以为孩子在和他撒娇,于是道:“爸知道,你乖乖躺着,爸很快……”
余下的话被路希覆上来的嘴唇掩住了,少年灼热的唇瓣贴着男人的双唇磨蹭了两下,路希要哭似的说:“是那种爱,你不知道,你不明白……”
路希把脸埋在杜君浩的颈窝里,双臂揽着他的脖子,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过于惊讶的杜君浩没有听清内容,只觉的那因为发烧而嘶哑干涩的嗓音里带着绝望般的哭音,是哪种爱,他想他明白了。
午夜过后,路希终于退烧了,外面在下雪,杜君浩靠着医院冰冷的墙壁,路希睡在他怀里,手背上扎着吊针,头挨着他的胸口,暴『露』在杜君浩视野里的侧脸青涩稚气,怎么看都是十五六的模样,但杜君浩从刚接触他时就注意到了,这个孩子远比同龄人想的多。
杜君浩后悔没有教好他,后悔让他接触池洋和周展,他认为是自己让路希混淆了亲情和爱情,是周展和池洋让路希误以为同『性』之间的爱情也可以名正言顺。
杜君浩看着怀里的孩子,想起了他曾经问自己的问题。
“爸,你会不会有一天不要我了?”
“如果我变坏了,变的让你讨厌了怎么办?”
“如果管教不过来呢?”
孩子太乖了,似乎天生没有反骨,似乎一辈子都会是个乖孩子,所以杜君浩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为管教他头疼,可现在他必需想一想了。
不大不小的雪下了一夜,隔天上午,积雪已经是没过脚面的高度了,天气不好,出租车很抢手,两人等了一阵子才坐上车,杜君浩把路希放在后排,让他盖着自己的大衣休息,他坐在副驾驶位里思索接下来怎么做。
路希抓着杜君浩的大衣,手背上现出了血管的纹路,他很害怕,因为他不知道那些让他害怕的记忆是真实的记忆还是做梦,他觉的那是真的,所以他害怕在杜君浩眼里看到失望和嫌恶,害怕杜君浩会不要他。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前,不肯往里走了,杜君浩先下了车。路希昨晚出了很多汗,不知道流失了多少盐分,走在杜君浩身后,步子都是虚浮的,头也浑浑噩噩,好像被咳嗽震晕了。
单元楼前停着一辆扎眼的跑车,车门打开,池洋从里面钻了出来:“你们去哪了?我等的菜都凉了。”
池洋带了一包吃的过来,是周展的妈妈让他拿给杜君浩的,杜君浩和路希的手机都丢在家里了,池洋打不通他们的电话,打到杜君浩店里又被告知,杜君浩没过去,他又打给了几个朋友,也都说没见过父子俩,他就有点担心了,他不担心杜君浩,在他看来杜君浩就是只披着人皮的加强版怪兽,奥特曼都弄不死他,但他担心路希,他找又没处找,只能在他家门口等,等的菜都凉了是大实话。
“医院,路希不舒服。”杜君浩原本就心情不好,看到池洋心情更差了,好在他是半个面瘫,心情好的时候也没给过池洋几个笑脸,池洋又一心关心路希,就没发现他的情绪。
池洋小坐了一会儿就被杜君浩轰走了,亡羊补牢不一定有用,但有个把羊圈弄破的嫌疑犯在眼前晃太闹心了。
杜君浩熬了粥,又弄了点清淡的菜,吃饭时路希欲言又止的偷瞄着杜君浩,没敢一直看着,但不看的时候也在注意着,杜君浩发现了,但装的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没发生。
杜君浩一直把路希当孩子看待,他喜爱这个孩子,想照顾他,多久都无所谓,他做梦也没想到他出于怜惜的喜爱宠溺会误导这个孩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路希解释,信任、依赖、青春期躁动不代表爱情,路希太敏感了,他怕把事说破之后,场面过于尴尬,路希无法自处。
两人都用复杂的心情在静观其变,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的生活似乎还是原来那个样子,但也只是似乎而已,自从折腾又混『乱』的元旦过后,杜君浩再没有把路希当孩子抱在怀里,像『揉』他头发,捏他脸蛋,因为他动作太慢,帮他擦头发这种事也不再发生了。
看着两人中间的那道分割线,路希除去心虚害怕之外就只有悔不当初了,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去他宁可死不瞑目也不会那句话说出来,可是没有如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他除去小心翼翼的接受这些变故之外什么都不敢做,他甚至不敢和杜君浩有太多交谈,怕再暴『露』不该暴『露』的情绪和感情,怕招致杜君浩更多的反感,他是个卑微的胆小鬼,这样的人是不该奢望太多的,他以为自己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其实他理解的还是不够深刻,现在他真正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