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末的冬日,结束购物之旅回到酒店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了,时间来到了晚上的六点四十分。
母子俩稍一商议,决定在酒店提供的餐厅包厢里共进晚餐。
晚餐结束后,回到房间时,卡点卡得很准,恰好是晚上的七点四十八分。
苏舟盘腿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调频道:“妈,虽然我不解说了,但我还是想看看球赛,你呢?你明天上午就要走了,现在……”
要不要早点休息呀?
陈清荷脱去了驼色的呢绒外套,走到苏舟的身边坐下,她拿过了苏舟手中的遥控器,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大。
从,母子俩能相处的时间实在不多——加起来可能只有一个半月左右,儿子现在都打算看球赛了,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会不陪着儿子一起呢?
“虽然是明天上午的飞机,不过看一场比赛的时间还是有的,但是,粥粥,答应妈妈,还是尽可能地少说话好吗?我看得懂乒乓球,不需要你为我额外讲解……在看到好球、激动地想要分享的时候,你当然是自由的——前提是不要尖叫,控制音量,好吗?”
正如陈清荷对苏舟的无限纵容,就连这种“必须做到”的事情也会用着商量的口吻。
同理苏舟。
当他亲爱的母亲对他说“好吗?”的时候,他又怎么舍得、怎么可以、怎么能拒绝呢。
苏舟喝着妈妈泡给他的蜂蜜水,美滋滋地说了声“好”。
八点一刻,比赛准时开始。
决赛的双方是英格兰的约恩兄弟与德国的奥古斯特·沃尔夫+菲克·霍夫曼组合。
尽管《太阳报》在欧洲掀起了一阵声势浩大的乒坛界的文艺复兴,但基于年终巡回总决赛仍未结束——剩下的恰好是最最重头的双打与单打决赛!因此,在向全世界输送他们的大英文化时,《太阳报》也始终不曾忘本,继续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总决赛加瓦舔砖。
——这可是他们大英帝国的无价之宝、独一无二的约恩兄弟所要参加的双打总决赛啊!就算为了报纸的销量他们可以虔诚又感激地去亲吻苏舟王子那佩戴板戒的中指,可是最最被他们放在心底的,自始至终便都是卢卡斯·约恩与哈维·约恩。
这就导致在约恩兄弟屡次登至双打之巅的这些年里,整个英格兰的乒坛体媒风向都在向着双打的领域逐步地、无限地倾斜。
这并不是说单打的赛事——奥古斯特·沃尔夫vs安吉洛·比安奇的单打总决赛就变得不值一提了,但是,先不说比赛的顺序是把双打总决赛安排在前,最重要的是,约恩兄弟是他们自己人吧,而世界第一与世界第二则分别是德国与意大利人吧?
所以——
英格兰媒体最最擅长的赛前舆论战便开始了!
从周二到周五,在大家依旧为各国笔者的脑洞文笔严谨考据而赞叹连连时,《太阳报》便把战火又拉回了战场!
在苏舟静养的几天里,各国媒体——尤其是英格兰媒体与德国媒体可谓是撕得风风火火。
而率先挑起事端的英格兰媒体做了什么呢?
虽然他们用的阳谋比较老套,但那句老话是怎么说的?好用的招式就是好招!
——从周二到周五的这几天里,英媒一方开始疯狂地炒作德国内讧论!
并且,这个“内讧”的把柄就是德国人亲自送到他们手里的!
——也就是奥古斯特·沃尔夫毫无悲悯(?)地把菲克·霍夫曼在短短的十分钟不到内打了个恐怖如斯的四比鸭蛋。
【……正如今天的我们依旧不知道沃尔夫究竟为何会突然对他的队友痛下狠手,所以我们也可以理所应当地滋生无限猜测。】
【在这无限的猜测中,矛盾、内讧、意见不合……自然便是最最顺理成章的猜测。】
【……假设,即使沃尔夫的毫不留情并不是因为所谓的矛盾内讧,但是菲克·霍夫曼被彻底打爆、在世界球迷的面前丑态百出却也是不争的事实结果,即使乐观友好如菲克·霍夫曼,真的会对他的队友、他的队长、他亲爱的沃尔夫朋友毫无意见?心中毫无芥蒂吗?】
【笔者并不知晓。】
【这个问题的答案,除了奥古斯特·沃尔夫与菲克·霍夫曼本人外,无人可以知晓。】
【但是,毋庸置疑的,这样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而我们即将迎来的,是一场需要依靠双方的配合默契去战胜对手的双打的比赛——年终巡回总决赛的双打决赛。】
【让支持德国的所有人都默默祈祷吧,祈祷这一对德国搭档不会有事。】
【哦,当然了,即使这两位德国人依旧亲密如初,作为把德意志战车拉下神坛的约恩兄弟也并不会惧怕他们,但是,假设,只是一种可能性,如果我们的对手自己出了问题?】
【——作为一名忠实的英格兰球迷,谁会不为敌手的内讧局面而偷偷发笑呢?】
【…】
【……】
“——所以,”比赛开始前,陈清荷随手翻阅了几条新闻问,“那位看起来就很世界第一的世界第一先生,真的和他的队友闹内讧了吗?”
正小口喝着蜂蜜水的粥:“…………”
苏舟一个貂貂抬头!貂突猛进!
“看起来就很世界第一?”苏舟用手指了指自己,“妈,你看看,再仔细看看,谁看起来很世界第一?”
陈清荷被这幅“你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呀!”的模样逗笑了。
她捏了捏儿子凑到脸前的脸,很熟练地和自家儿子一唱一和:“我说错了,是‘那位看起来就很有可能成为前世界第一的现世界第一先生’——至于下一个世界第一先生,或许是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苏小先生?”
唉呀,妈妈真会说,苏舟满意了。
他满足地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只觉得今天的他也好像更爱妈妈了一点,会陪着他这样全心全意地闹的,除了妈妈就只有古董先生了;铮哥会陪他闹、有时候却闹不到点子上;舅舅和爸爸虽然都很爱他,这种性质的玩闹却极少会顺着他的性子、说出让他喜不自禁的话。
所以——
妈妈和教父最好了耶!
苏舟在心里给妈妈和教父比了个大大的心,又喝了口蜂蜜水润润嗓子,才小声开口:“那都是英格兰媒体的一贯做法啦,那群人最喜欢煽风点火了……而且不止给对手煽风点火被动内讧,有时候他们high起来连自己人都祸害,如果长期看看英格兰境内的体育报纸,在他们的笔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英格兰国家队起码有至少三百三十三天在内讧,所以他们的话看看就好,一个能让《太阳报》那种厕纸都长期占据本国销量榜第一的国家,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只能斟酌着听。至于德国队那边……”
苏舟顿了顿,缓和了下喉咙的压力,才继续说:“我不觉得奥古斯特会和菲克闹矛盾……他们看起来都不像是会和人闹矛盾、或者说是会和身边人闹大矛盾的样子。菲克是因为他的性格真的很好,是那种超级超级友善热情的队友朋友,而奥古斯特……emmm,妈,你在饭局那天也听到了,他在表面上是说为了让我早点休息、所以想尽快结束比赛,但是实际上……”
苏舟又一次地停了下来。
这次停顿得有点久。
陈清荷不由问:“实际上?”
苏舟又想了想,仔细地想了想,他试着代入了一下自己,才不太确定地说:“猜测,妈妈,这只是猜测——我觉得让奥古斯特想要速战速决的初衷,可能的确是因为他想到了快点结束比赛我就可以早点休息……他真的很喜欢我、很期待我、非常关注我的竞技状态和实力水平,但要说完全是因为我就未免有些脸大了……嗯,应该说是以我为‘起点’,有了这样的念头,然后忽然就……就是想这么做了?或者说是想刺激一下菲克?就是来点新鲜的,看看菲克能不能打出一场不太一样的比赛…?”
苏舟努力地比比划划,试图让他的母亲get到他想说的点。
他谨慎地使用着措辞:“因为我知道奥古斯特一直以来都很想让安吉洛和他认真地来一场,但是救了我的那位安吉洛·比安奇先生又真的……咳,过于自由了,所以,有没有可能,只是一种可能,奥古斯特只是突发奇想,想让菲克爆发一下,给他带来一些新鲜的感觉呢?就是那种或许不同以往的、世界级的、陌生的老熟人的感觉,毕竟,他在世界第一的位置上坐得太久了,说不定突然就想来点不一样的?”
陈清荷并没有否认这种猜测,看着自家儿子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听起来很有道理?粥粥,和妈妈说实话,想成为下一个世界第一想了多久了,世界第一的想法都这么熟练了?”
……咯噔。
苏舟的心跳漏了一拍。
然后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害,被老妈你看出来了,哪个打球的还不想成为世界第一呢?那当然是从我开始打球的第一天起就在想啦——”
这时,熟悉的解说揭幕声从电视机里传来。
——球员进场。
——球迷欢呼。
——解说放声大笑。
——比赛即将开始。
尽管说了要看比赛,但苏舟对双打是真的……就像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不能勉强,一个人对一件事物的热情又怎能勉强得来呢?
比赛是很精彩的,苏舟看到了一对与单打赛事时完全不同的约恩,不管是因为双胞胎的默契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卢卡斯·约恩与哈维·约恩的双打组合真的实现了1+1>2的奇迹。
七局四胜的比赛,约恩兄弟先胜一局,大比分1:0。
但是之后却由德国方连下两局,大比分1:2。
约恩兄弟紧追一局,大比分2:2平。
哪里不看局中细节,单看这个比分,也可以想象到局势的焦灼性。
不知不觉中,苏舟和陈清荷都直起了腰,不再是把重心后依在沙发上。
“那个奥古斯特……”陈清荷是看得懂球的,甚至可以说,仅作为球迷而言,她是非常懂乒乓球的,虽然在陈清凡退役后她已经十多年不看球了——只是偶尔看看比如奥运会之类的重大赛事——但是她阅读比赛的能力依旧远超现今的许多球迷。
即使她没有看过前几天的那场奥古斯特4:0菲克的半决赛,单看这场双打赛事,陈清荷也依旧做出了很精准的判断:“奥古斯特的实力和那个左撇子差得有点多。”
对此,苏舟只能苦哈哈地抓抓头,稍微和陈清荷再科普一下:“妈,你知道奥古斯特是世界第一……而菲克的排名是世界第四,不知道下个月会不会有变动,但是目前的乒坛……奥古斯特和安吉洛始终稳坐世界前二,和之后的人之间都有壁垒,而奥古斯特和安吉洛……老实说,妈,我不确定这两个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水平。”
安吉洛?
陈清荷当然知道这个人了,就是那个救了自家儿子的最大功臣,如果不是意大利那方婉言表示真的不用感谢——准确的说,是苦笑着表示他们的举动或许会让那位“救助者”感到厌烦——她和苏杭肯定会和那个安吉洛·比安奇见上一面
奈何人家不见。
作为“被救助”的一方,她和阿杭总不能逼着人家必须见一面吧?
稍微了解了一下安吉洛·比安奇此人的诸多事迹后,夫妻俩面面相觑,表示活了大半辈子,真的没见过这种人。
总结一下,对方的不见不是矫情也不是矜持,那是真的不见。
可是那个意大利人到底是救了自家儿子,也不能真的就……就这么过去吧?
于是苏杭默默地掏出一张卡交给常年活动地点在欧洲的陈清荷,意思是老婆你万一找到机会给人家送去;陈清荷则把几个位于意大利的巡演优先提上了日程,想着到时候一定要多提几句这位大天使先生。
扯远了。
趁着电视中死球的空隙,陈清荷对着自家儿子意有所指:“安吉洛——就是你心心念念‘我可以’的那位‘安琪儿姐姐’?”
苏舟立马:“…………”
妈,你怎么也开始了妈。
……好吧,刚才妈妈也陪他闹了,他现在怎么能不陪着妈妈一起闹一闹呢?
苏舟深吸一口气——
他努力面不改色,试图振振有词:“dei!妈!就是她!就是我的安琪儿姐姐!安琪儿姐姐好飒!安琪儿姐姐爱我!!!”
棒读结束了。
陈清荷很给面子地鼓起了掌。
鼓完掌后,陈清荷才继续说:“奥古斯特和……菲克是吧?这两个人的双打模式和对面的那对双胞胎截然不同,双胞胎兄弟是用几乎毫无缝隙的配合去实现最高效的防守与进攻,攻守互换之间的转换甚至有一种影子重合的错觉;但是德国一方的配合有点……啊,有点像你舅舅那个时候。”
苏舟又惊讶又不解:“舅舅那个时候?”
并不算光鲜的回忆从封尘的隔间抽屉里露出了几分模样,却也让陈清荷不禁微蹙起眉梢:“那个时候……二十年前吧,你舅舅的实力在中国、在亚洲也是超群的……几次打破了亚洲人最好的乒乓球实绩记录,也就是说,他和他的国乒队队友之间是有着实力差的,就像是这个奥古斯特和菲克一样。”
陈清荷用手指向闪动着的电视画面:“那个时候,你舅舅的搭档也是一个左撇子,甚至还不如这个菲克……粥粥,在左撇子的基础上,这个菲克也是那什么德国三巨头?”
苏舟点头。
陈清荷便继续说:“但是你舅舅的那个搭档……怎么说呢,在队内我记得好像是排在五名之后的,但是因为是左撇子,所以在几次配合后,这个搭档就这么定下了……同样都是有着实力差的右撇子+左撇子搭档,你舅舅的双打和德国的这一对组合,给我的感觉是有些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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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撇子球员的最主要优先工作是确保能回击他所接到的每一球。”
“——左撇子球员的次要工作才是自己能回击的这一球能尽可能获胜。”
“而更多的‘得到胜利’的这个任务,则是属于另一名球员的,也就是由这个奥古斯特与你舅舅负责。”
也就是说……
陈清荷抬抬眼皮,看向电视屏幕里侧身拉出一板的现世界第一先生。
“你舅舅的双打成绩要远逊于单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在二十年前,以这种双方实力并不匹配的组合方式所能爬到的双打的最高点,也就是小组赛出线了,所以,以这种双方存在实力差的组合方式为基础,输了比赛并不奇怪,赢了也只是‘那种程度’的、小组赛出线程度的赢。”
“可是——”
陈清荷抬抬下巴。
“这场比赛不一样,现在正在进行的,算的上是世界最顶尖的双打比赛了吧?——粥粥,你们现在的这个乒坛第一,比起你舅舅那个时候的乒坛第一,是真的要厉害得多啊。”
陈清荷是纯粹的感慨。
苏舟的面色却有些沉默。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撑着脚腕“唔”了一声,一边点头一边说:“对,妈妈,奥古斯特确实很强,就像我说的,我也不确定他所展露出来的最强、是否就真的是他的最强。”
而在母子俩说话间——
第五局比赛结束了。
第五局的最终比分定格在15:13,由英格兰的约恩兄弟抢下一局,再次拿到了领先的位置,将大比分改写为英格兰3:2领先。
七局四胜的赛制下,即将到来的第六局可能是最后一局,也有可能仍有回转的余地。
趁着一分钟的休息时间,陈清荷想了想又问:“他们之前的比赛也是这样吗?我是说奥古斯特和菲克。”
苏舟则摇了摇头:“不是的,之前的几场双打比赛……奥古斯特和菲克他们俩吧,给我的观赛体验是更接近于1+1=2的效果。”
至于像约恩兄弟那样1+1>2的效果是依旧没有被做到的。
……不过至少也比现在要表现得要好一点……他是说,起码不是现在这样更接近于1+1<2的观赛体验。
——是的,和先前的几场双打比赛相比,苏舟其实觉得这一场比赛里的奥古斯特与菲克、他们两人所发挥出的“整体水平”并不算好,从1+1无限等于2,降格为1+1无限接近于、却不能无限等于2。
“是因为对手不同了吧,”陈清荷很轻易地说出了答案,“这也是正常现象,毕竟对手不同了,这对双胞胎的双打是超世界级的。德国的这对组合,要是遇到那些还算能对付的对手,所呈现出来的整体水平就是无限的接近1+1=2,但是和这对双胞胎对上之后,压力更多的就来到了在实力差中水平更高的那一方,所呈现出来的局面自然就变成了无限地接近1+1<2了。”
——妈妈说的是正确的。
苏舟在心里默默想。
“妈妈。”
“嗯?”
“你说奥古斯特和舅舅想有个好搭档吗?”
“粥粥?”
“……就是,”苏舟犹豫了一会,“你看,有的人就是更爱双打,有的人就是更爱单打……对于奥古斯特和舅舅这样的、和搭档存在一定实力差的……你说他们是也很想要个合拍的双打搭档呢?还是……”
不管是作为母亲,还是作为走过人生四十余年的成人,陈清荷都敏锐地察觉到了苏舟的未尽之语。
“——这要看奥古斯特和你舅舅喜不喜欢,”年过四十的女人温和地说,“粥粥,这要看他们自己喜不喜欢,就像是你说的,追求荣誉固然是一个要素,在某些时候还必须被放到第一要素,但是,归根结底,这还是要看自己喜不喜欢,因为这不是简单的学习、考试、为了生存的工作,这是一个专注的人在专注奋斗、为之付出的事物——如果奥古斯特或者你舅舅就是只想专注单打呢?”
……苏舟很害羞地笑了起来。
他摸上了自己的嘴角,发现有些上翘,却也有些说不清,这一瞬的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如此羞赧。
电视机中——
一分钟的休息时间结束了。
陈清荷把调低的音量再次调大,同时又向苏舟了解情况:“话说回来,总结一下就是你的奥古daddy——别告诉你爸爸——你的奥古daddy和那个左撇子很强,在极强的个人能力与左撇子的讨巧支援之下,这一对组合足以应付他们的大部分、不、绝大部分对手;但是英格兰的这对双胞胎在双打方面却是超现象级的,所以在这两方相遇的时候,德国这边就变成了不得不更多的依赖奥古斯特的个人能力、让菲克更多的变为了辅助中转的一种情况,但是这毕竟是双打,所以这样的改变好也不好——粥粥,你的安琪儿姐姐在双打方面又怎么样?”
正听的津津有味的粥:“…………”
苏舟当场愣住。
什么?妈?你已经这么熟练地把“你、的、安琪儿、姐姐”叫上了吗?
……还有,爸——他是说他的亲爸——对不起,你的亲儿子真的下意识地觉得他的亲妈和他的后爸呸奥古daddy之间大概会很有共同语言……
……苏舟一个貂头猛甩,做出了讨饶的表情。
陈清荷虚假地感叹道:“所以你对安琪儿姐姐的爱是虚假的吗?”
苏舟虚假地叹息道:“我对安琪儿姐姐的爱是真实的,对安吉洛先生的爱是虚假的。”
然后苏舟才说回正经的:“安吉洛那边……安吉洛的搭档是萨缪尔·白兰地,白兰地队长是现任意大利国家队的队长,单打实力不入世界前十,安吉洛和白兰地队长的个体实力差更大,所以……妈妈你可以大概想象一下,不像是奥古斯特在对阵约恩兄弟这种等级的双打对手时,才会多少表露出……表露出一种‘独’的感觉,安吉洛和白兰地队长的每一场——几乎是每一场的双打比赛,都会多少呈现出单打的效果。”
“——不过我挺喜欢这样的,”苏舟实事求是地说,并没有在妈妈的面前隐藏自己的心思,再次表露出“我也好想要一个萨缪尔队长”的羡慕表情,“说实话,妈,如果让我打双打的话,我最想要的搭档就是白兰地队长那样的类型了。”
……
年终巡回总决赛的双打总决赛结束了。
双方一路打到了第七局。
第一局:英格兰胜,小比分11:7。
第二局:德国胜,小比分6:11。
第三局,德国胜,小比分11:13。
第四局,英格兰胜,小比分11:9。
至此,大比分2:2平。
第五局,英格兰胜,小比分15:13。
第六局,德国追回一局,且这一局的分差极大,英格兰足足落后六分,以5:11的大分差败给德国。
——至此,大比分3:3平。
双方来到了最终决胜局的第七局。
而第七局的小比分则定格在了争球前的最后一刻。
即——
11与9。
——英格兰得11分。
——德意志憾得9分。
德国战车输掉了制胜关键的最后一局。
就此赛事结束,落下帷幕。
年终巡回总决赛的双打冠军离开了挚爱他们的德国人的怀抱,被来自英格兰的约恩兄弟再次纳入怀中。
胜利者、失败者、欢笑与不甘、喜悦与泪水、掌声与哀嚎、欣喜若狂与不愿接受……
无数种情绪响彻充斥在今夜的罗马中心体育馆。
在聚光灯重重照耀的隔离板内、赛场中心,大汗淋漓的约恩兄弟——卢卡斯·约恩与哈维·约恩激动地拥抱着彼此。
他们大笑,狂笑,发出了畅快的、属于胜利者的笑。
德国球迷所在的观众席则传来了足以被人听到的嘘声,却又很快被渐渐响起的掌声覆盖得无影无踪。
恰好,哈维正对着那个方向。
——德国球迷所在的方向。
将胜利抱入怀里的男人惬意地眯起那双焦糖色的眼,做了一个彻底而漫长的深呼吸,这是多么享受的一刻啊,没有任何的鲜花会比这一刻所能呼吸到的空气要更为香甜。
“卢卡。”哈维拥抱着自己的兄长,与他的胞兄咬起了耳语。
而冠军?这大概是卢卡斯·约恩最不会在意自己对外形象的一刻了。
他近乎是用吼的音量问:“什——么——?”
哈维畅快地说:“虽然早就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我们又把这群该死的德国佬踩在脚下了!!”
但是他的口吻却又急转直下:“……虽然早就不是第一次了,不过那群德国的疯子终于学会怎么为失败者鼓掌了。”
哈维的声音很低,却绝不低落,要说他真的有多么的感慨沮丧?那当然没有!毕竟现在是属于胜利者的狂欢时刻!
卢卡斯了解他的弟弟。
所以他只是笑了起来。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约恩中的兄长笑着说,“哈维,你又发出这样的感慨了。”
“又?又?又?”哈维接连重复了三遍,“是吗?卢卡宝贝,你一定知道我这个人其实非常恋旧?”
他又用力地抱了抱自己的兄长,然后便毫不留恋地松开了怀抱,他转身看向英格兰球迷所在的方位,高举起没有持拍的左手,恶狠狠地挥舞了几下。
——像是在痛快地发泄。
——像是在恶意地挥拳。
——又像是在嚣张地庆祝。
顿时。
轰——!!
在球迷的眼里,这一下又一下地挥拳,除了庆祝之外又怎么可能会有其他的含义呢?亲赴现场的英格兰球迷们顿时爆发出了最热烈的回应与欢呼!
这时,乔内斯教练把国旗扔了进来。
扔国旗的方向本是朝着卢卡斯,毕竟此时的哈维正忙着与球迷隔空唱歌。
但是哈维却一脚横插在国旗飞舞的必经之路上,抢先卢卡斯一步,把飞在半空中的国旗给捞了下来。
“哈维!!”正准备手接国旗的卢卡斯发出笑骂。
哈维则把国旗一扬披在了身上,兴奋地原地蹦跶了两下。
卢卡斯摇摇头,只好先去裁判桌前和裁判握手。
但是他的手才刚刚和裁判互相握住,就感到胞弟跑到了自己的身后,把国旗一下子蒙了上来。
顿时被国旗包起来什么也看不见的卢卡大宝贝:“…………”
“——哈维·约恩!!”视线一黑的卢卡大宝贝气急败坏地叫了全名。
哈烦烦则眨了眨那双焦糖色的大眼睛,活像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
好歹,至少,他还懂得最后的一点礼貌,所以他夸张地弯下了腰,对着被波及到的裁判致歉:“抱歉啦先生,原谅我吧,我实在太高兴了——”
却不等得到被波及者的“原谅”,就立马开心地对着兄长说:“卢卡卢卡卢卡!即使不是第一次了!我还是这么高兴啊!”
说着,哈维用国旗包住了卢卡斯和他自己,蹦蹦跳跳得停不下来。
这时,两道身影走了过来。
哈维停止了跃跃欲试的弹跳,克制住无论几次也依旧无法控制住的突然加快的心跳——因为记忆、因为过去、因为恐惧——对迎面而来的德国队高高地挑起了眉梢。
他试着眯起眼,让眼前的两道身影多少变得模糊了一些。
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德国队队长与更年轻的奥古斯特……
……哦,奥古斯特还是那个奥古斯特,但是另一个人换成了左撇子菲克。
哈维不再压着眼皮看人了。
他睁大了自己的焦糖色眼睛,清晰地将两位手下败将印在眼里。
哦,德国人。
嘿,德国人。
哈维用着一种懒洋洋的语气说:“抱歉啦,沃尔夫,我们又赢了。”
同样被汗水浸湿的奥古斯特·沃尔夫伸出了手。
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依旧平静,那张熟悉的脸上当然算不得喜悦却也没有落败的惨痛,就连他的吐字也没有丝毫的勉强,就像……曾经的那一日一样。
哦,曾经。
妈的,曾经的那一日。
“恭喜,”站在曾经的流光又立于此时此刻的德国人说,“恭喜,约恩兄弟,恭喜你们又一次得到了双打的胜利。”
“当然了,”不顾还多少端着架子的兄长,哈维轻佻地笑了一声,“这一次的胜利就该是我们的,毕竟之前的两次交手都是你们赢了,这次再把冠军送到你们的手里?那可就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