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下是厚厚的一层尸体,残肢断臂随意的散落在四周,城墙上已经被血液染成了鲜红色。
这是章丘城这几十年来第一次经历战争,也是第一次面对如此之多的敌人。
城墙上的守卫已经麻木了,麻木到看到满地的死尸没有了害怕,麻木到了看到朋友袍泽死在面前没有了泪水,麻木到了只会机械般的挥动着手里的刀枪。
聂远图受伤了,赵观潮早已没了文人的儒雅,就连马战也在下午最艰辛的时刻带伤再次上了城头。
那一次是真正的危局,聂远图被针对了,十余个武艺高强的好手一上城墙就对他发起了自杀式袭击。
尽管聂远图武艺高强,可面对这些亡命之徒也没有太多办法。
身上负伤七处,最严重的一刀差点把他开膛破肚。要不是赵观潮来的及时聂远图已经挂了。
幸好,天色暗淡下来,没法夜战的郝孝德只能不甘心的退兵。
“聂大侠,今日多亏有你,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赵观潮依偎在城头看着远处的连营庆幸之极
“赵大人还是叫我远图吧,大侠实在不敢当!今日方知以前的渺小,大世之下个人的作用真的无足轻重。”
“今日如果没有赵大人亲自督战,没有众将士齐心协力共同抗敌,就算有十个聂远图也是被杀的命运。”
赵观潮没接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今日算是撑过去了,只是不知张将军的援军何时能到?”
聂远图拍了一下城垛,眼光深邃的看着济南府方向淡淡的道:“济南府距离章丘一百多里,就算我们的消息中午能到,张将军组织人马过来也需要不少时间。我估计最好的情况是明日上午,只是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赵观潮再次沉默,他知道聂远图的担忧,这也是他一直担忧的事情。
白日里他明明看到一杆写着“王”字的大旗,但是今日围城的三人当中却并没有此人。
那人必定是王薄,整个齐郡地界也只有他知世郎才能联合这么多人一起行动。
“你说王薄会不会是和他们几个理念不和自己带兵撤走了?”赵观潮突然问道
“我也希望如此!不过希望并不大。王薄很有可能是这次攻城的发起者,他如果先行撤离这些人只怕早就乱了。”
“最坏的打算是王薄去阻拦张将军的援军了。”聂远图望着济南府方向,眼神里流露着深深地担忧。
“不会吧,王薄会有这个胆子?早知道这两年来他可没少在张将军手里吃亏,上次还差点被活捉。长白山都不敢待了,直接跑到了泰山脚下。”赵观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很难讲,毕竟张将军手里才两万兵马,而今日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有不下十五万人。”
“人多了,胆子未免就会大一些,就像郝孝德这些人我们从未想过他们会有胆量攻城,但是他们现在确实这么做了。”
“有了第一次,以后这种事情就会成为常态,乱世要来了啊。”
“哎……”赵观潮叹息一声,城墙上再次陷入了沉默。
王薄大军驻扎在距离章丘县城以西十里处的一片开阔地带。
属下原本建议他在半道设伏,可他这次却没听。
之前被张须陀打出了心理阴影,见了他战力就先丢了三分。
这是王薄一次都没赢过张须陀造成的。
要想在这乱世站稳脚跟,必须要扫除张须陀对自己,对自己手下的影响。
唯一的办法就是堂堂正正的赢他一次,只有赢一次哪怕是损失惨重也没关系。
王薄这次之所以有这个胆量不仅仅是因为他所有的家底都在这儿,更大的原因是他的后方还有郝孝德,孙宣雅,石秪阇三人的十万兵马。
就算自己不敌,大不了后撤与他们三人兵合一处,十几万打对方两万如果还打不赢,以后见了张须陀就只能绕道走了。
这个阴影恐怕会笼罩他一辈子,直到张须陀死为止。
王薄军很穷,为了这次作战几乎把能带来的东西全都带来了。
也就这样,五万人的大军帐篷都没有几顶。除了王薄和几个主要将领能住帐篷之外,其余人都是席地而卧和衣而睡。
此刻王薄的大帐里,说大帐有点夸大,顶多也就能装十几个人而已。
十几人已经把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王薄坐在上首,其他人成两排站在下面。
“诸位,我估计明日张须陀的人就该出现了。咱们等这一战等了那么久,明天就是大家效死力的时候。只要打败了张须陀我等的名声必定如日中天,到时候钱财,女人,地盘要什么有什么!”
“但是如果明日谁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被我发现的话那就别怪某不讲兄弟之情。”
“是大哥!”
十几人神色凛然,知道王薄这时候可不是开玩笑。
“大哥,按照张须陀用兵的惯例来说他一向讲究兵贵神速,张须陀会不会派人急行军前来增援?”
王薄想了想道:“极有可能,张须陀刚升任齐郡通守,黜陟讨捕大使如果坐视章丘被破而无动于衷只怕他这个官是要当到头了。”
“按我对他的了解只怕他们现在已经离咱们不远了!”
“大哥,这大晚上的他们应该不会行军吧?”
王薄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自信的说道:“我料定他不会,张须陀手下并无骑兵,再者说大军行进速度极慢,他必定是派了先锋开路,自己坐镇中军。”
“张须陀就那两万人,先头部队不会有太多人,最有可能是派出原本的三千老兵。”
“仅凭这三千人就想攻破我五万人的大营,张须陀未免也太小看我王薄了。”
“不过话说回来,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们谨慎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这样吧,今晚你们几个轮流守夜,务必时棵保持警惕,出了问题你们难逃一死。”
王薄不愧是和张须陀交手最多的反贼,他的推测与张须陀的计划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唯一的失误就是他太小看了张须陀大军的战斗力,也没猜到这次领兵的人会是秦琼秦叔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