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韩子禾要是想,她可以走得极轻,轻到哪怕是走在空无一人的回廊都几乎听不到她的脚步声。
这种像极了轻功一样的步法,是她上辈子那位半路认的师父的拿手绝活儿之一。
当然,这会儿她只要用出一成的本事,就够用了。
“你把我弄这儿来干什么!大热天儿的连口水都不准备给你妈喝?”
韩子禾的脚步一顿,转身朝着后院儿,也就是楚母声音的方向走去。
在靠近月亮门儿的走廊附近,韩子禾停下了脚步,她轻轻的侧倚在爬满紫藤花墙边,静听着。
楚铮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听起来,他们应该是在后花园最大的树荫下说话的。
“妈,您怎么过来了?来之前也不说一声,我说,您到底盼不盼我点儿好啊!”
“我怎么不盼你好?你们哥儿几个,我哪个不惦记啊!你这没良心的!娶了媳妇儿就忘了娘!”楚母的声音再次拔高音节,带着不满和怒气。
“小点儿声!您小点儿声行不行?我这里住的都是战友同事,您是不是要让我丢人丢到整个军队才高兴!是不是我在部队干不下去了,您才甘心?是不是我前途都丢了,过的人人不如,你看着才美!是不是我妻离子散了,您才心里舒坦?!”楚铮似乎克制不住心里的怨气,一连数问,问的他妈妈喘不过气来。
“你!你这不孝之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冤孽啊?你这是跟谁说话呢?你这是训儿子呢?”楚母气得声音直发颤。
她这样,看在楚铮眼里,心中也不是滋味儿:“我都说过了,有什么事儿,您给我电话,我回您那儿说去!您不要来这里!”
“怎么滴?我现在连来自己儿子家都不可以了?我连来你这儿的资格都没有啦?”楚母的不满再度升级,“就说养儿子没用!都是给人家养的!这话可真不错!”
“那您就跟楚娉过好啦,我只负责每个月给你们生活费,其余的时候,您别来找我!”楚铮心里直着急,生怕他媳妇儿提前回来,要真是让他媳妇儿和他妈碰上,楚铮简直不敢想后果……因此,情急之下,他说出的话也不受听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把你对我和你爸的赡养义务都推给你妹妹,是吧?我告诉你,甭想!”楚母指着楚铮怒喊起来,“我告诉你,你身为部队军官,身为军人,你就是不愿意,也得把该做的都做好了!”
“什么叫我该做的?”楚铮烦躁的扒拉扒拉头发,不停地来回踱步,“是!赡养您和我爸,那是我的义务!可是,楚娉她不是我的义务!也不是我的责任!对她,我已经仁至义尽!就冲她做的缺德事儿,她都没脸来见我!您还为她的事儿来让我想辙!妈!您真是我亲妈!
到底楚娉在您心里,是那没羞没臊的主儿呢!还是我这个儿子就不要脸!就贱唾面自干都不成,还得上赶着掏心掏肺?
妈!我求求您啦!您高抬贵手,给我条活路成不成啊?您不是就我一个儿子!我大哥二哥都在呢!有事儿您让他们也出出头,行不行!咱别可着一个人剥削,别可着一只羊薅羊毛!您也给我点儿时间歇歇喘喘!”
“你大哥二哥要是能管,我何至于过来让你扫面子!都是没良心的!”楚母从来没想过一向嘴硬心软的小儿子,竟然会这么强硬。
“呵呵,我大哥二哥都不愿意管,才是真的吧?”楚铮看着他妈,心里越发寒凉,“妈!我大哥二哥都可以理直气壮的不管,您凭什么认为我还可以通融?她楚娉算计我儿子,这事儿才过了几个月?我忒么忘性再大,我也不至于连这事儿都可以忽略不计吧?啊?”
“这事儿不都过去了么!”楚母的声音低下来,嘟囔着。
“过去啦?哈!过去啦!”楚铮被气笑了,“您以为我不追究你们了,这事就算过去啦?妈!这里面可有您和我爸的手笔呢!您怎么好意思来我们家说让我帮楚娉的话来!”
“你这是怨我啦?!”楚母让小儿子的话,闹的又羞又虚。
不过,爱面子的楚母不允许自己在儿子面前低头,便是心里有那么一丝儿丝儿的心虚都不可以。
所以,在楚铮冷笑一声作为回答后,她便恼羞成怒了。
“楚铮!”楚母高喝一声,怒道,“俗话说得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别说我还没做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儿呢!就是我做了,你身为.人.子,也不应该是这个态度!怎么着?你想跟我们划清界限?休想!想我和你爸一把手一把尿的把你养大成人!你想这么对我们?那也得问天地良心答不答应!”
“好!好!好!”楚铮让他妈这态度弄得,连道三声“好”,“行,我活着我惹不起你们,哪天我出任务,我忒么倒在外国了,你们就高兴了,对不对?可以!等着吧!只要你们这么折腾!那一天就快到来了!”
“你!”楚母不可置信的看着楚铮,指向他的手指哆嗦的已经不成样子,“你这不是威胁我啊!你这是想生生地、生生地气死我!”
“妈!不是我气您!是您想把您儿子我给逼死啊!”楚铮鼻音浓重的一吼,“我就不明白了,她楚娉日子也过下去,不打饥荒不困难的,干什么为了她,您这么咄咄逼人?啊?您这是非把我们三口儿挤兑散了,您才满足,是吧?”
“您知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楚铮红着眼睛,怒瞪着他妈妈,握紧了拳头狠狠的凿着自己的胸口,质问,“自从湛湛上学的事儿出来,我心里多憋屈!多委屈!多别扭!那滋味儿,就跟千斤重石全都压在胸口上一样!那重量压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我都不能说!我也不敢说!说多了,怕没轻没重的,让您和我爸无地自容!”
第七百三十章:
说到心伤处,楚铮乎撸了一把脸,吸吸鼻子,哽咽着:“我还得忍着心里的不舒服,得忍着对媳妇儿、对儿子的愧疚之情,我得表现得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两边儿给你们分说!……我得笑着劝子禾、哄湛湛!让他们尽快从这种不快和愤怒中走出来!我得小心翼翼的维护我自己个儿的家啊!
妈妈!您以为我真是钢铁打的吗?我也是人啊,也是血肉之躯!针扎在我身上,我也知道疼!寒风打在心里,我也知道冷!您就算不疼我,至少也该把我当成个人啊!我好歹也是七尺男儿,也是要脸要面儿有自尊的!
您知不知道,就因为您和我爸跟楚娉闹的事儿,我对谁都得笑呵呵!岳父岳母大舅哥不满,我愧疚,我得把脸搁地上,让他们消气儿!子禾不高兴,我得笑颜以对,好好劝说,不让她和你们发生冲突!就算是湛湛,我也得保持着乐观,教育他,让他健康成长!妈!我也不容易!我在部队不是吃干饭的!我也有一大堆的责任!
您能不能,哪怕有那么一会儿、有那么一次替我想想的,让我不至于那么为难!让我别那么被动!别一次次的陷到进退两难的局面!可以吗!”
“你这怨气儿可真不小!都是对着我呢!是吧?”楚母静默的听半天,摇摇头,冷笑,“你不用那么委屈!谁让你替我挡着呢!你媳妇儿要和我说道,你让她冲我来!我不需要你这么又遮又挡的!……我今儿不来了吗!我等着她!我听听她想说什么!我看她能把我怎么着?”
“怎么着?!”苦笑着抚额,楚铮含泪摇头,他算看明白了,他这一腔委屈算是对牛弹琴,他是白说了。
“我媳妇儿能怎么着?她是文化人,有素质,难不成还能对您动手么?”楚铮失望的看着他妈妈一副待战的架势,“不过,我也给您撂个底儿,人家功夫很好,要真是打算怎么着,您儿子就算想挡,我也未必能挡住!……当然,您也别欺负人家是小辈儿,不好做什么!您别忘了,我还有岳父岳母呢!人家是子禾的父母!您怎么疼楚娉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的,人家自然只有比您疼得更甚!就算子禾碍着辈分拿您没辙,可人家爹妈和您是同辈人,从老家到这儿,坐飞机都用不了一个小时,到时候,自然有您们交流的时间!”
“你这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大尾巴狼!”楚母让儿子拿话一噎,登时恼怒着骂他。
“骂吧!想骂就骂吧!骂好了,我送您回去,从今后,没事儿您就别过来了,省得我再气您!气大伤身,气到您就是我这为.人.子.的.错过了!”楚铮麻木的听着他妈妈的叫骂,心愈发地冷了。
“行!你这地儿,我来不起!从今往后,你便是请我,我也不敢来了!”楚母让楚铮的话将的,只能硬声明志。
当然,人气到一定地步,思维也活跃起来。
楚母刚要再骂儿子几乎,忽地灵光一闪,冷静下来。
她怀疑的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儿子半天,问:“楚铮,看在我是你妈份儿上,你跟我说句实话,洛立名他哥哥那一家子的事儿,是不是你背后鼓捣的?”
楚母这么直中红心的一问,还真让楚铮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好家伙,他还真没想过,他妈妈竟然还有这么犀利的时候。
一瞬间,他原先所有的不满和委屈怨艾都统统消失殆尽。
不过,他却不觉得心虚,虽然这事儿没经他手,可他却感到特别解气。
圣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为人处世,顶天立地,自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他洛家欺人太甚,难道还不许别人回报一击么?
当然,他心里这么想,面儿上却不表露分毫。
他是身经百战,是经过各种严酷斗争、经验丰富的战士,只要他愿意,几乎不会有人看出他在想什么。
“您这是什么意思?”楚铮佯作不快地皱起眉,冷声道。
他这瞬间沉下脸的举动,当真打消他妈妈刚刚升起的几分怀疑。
“什么意思?洛立名他哥哥几个月前,接到国外机构的邀请函,请他过去进修几年,甚至透露出希望他可以到那里工作的意思,对方也暗示他,不但可以带家属过去,只要能呆住几载,就给他发绿卡、办移民!”
楚母不无试探意思的说:“结果,他拿着邀请函做了鉴定,得到是真的答案后,便让媳妇儿辞了工作,让他闺女退了学,就等着签证通过,举家离开呢!……结果,折腾了俩仨月,签证连连被拒,再联系那所机构,才得知,根本没有那么回事儿,不知道是谁暗地里发出的……为这事儿,说那家机构也在着手调查呢!不过,查不出什么来!”
“呵呵,我可不可以说,这就是报应?”楚铮冷笑一声,明确的表现出他的幸灾乐祸。
楚母见他这般反应,心底剩下的那一丝怀疑也尽消。
她看楚铮不是那么激动了,便又试探着说:“洛家气氛最近不太好,你妹妹就回家住去了。你……打算一直不回家看看了?”
楚铮摇摇头:“我最近哪有时间,还得想法儿给湛湛找学上呢!”
楚母听他有提这话题,不由的缩缩脖子,硬着头皮问:“湛湛准备到哪儿上学去?”
“还能上哪儿?”楚铮自嘲的看他妈,“小学报名的时候都过了,只能上学前班啦!”
“学前班我知道……是不是还是B大附小的那家?”楚母眼前一亮,“我记得子禾有闺蜜在那儿当校长,是不是?那她说一句话,应该挺好进的吧?”
“妈!我不管您又想打什么主意,请您都把那想法儿收回去,谢谢!”楚铮见他妈妈竟然还好意思麻烦他媳妇儿,不禁气笑了。
“什么叫‘又打什么主意’!我这可不是求她!”楚母被儿子戳破心思,顿时不乐意了,“你都替老韩家养儿子了!她韩子禾还不应该给咱家帮个顺手忙?!”
“妈?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楚铮听他妈妈这么一说,神色当即一凛,目光冷然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