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鹤口中的猪蹄已经咽下去,红彤彤的小嘴巴吃的黏糊糊, 十分眼馋的盯着席桐口中的鸡翅, 然后再眨巴着眼睛看自家姐姐。
展鸰乐出声,也顺手给他塞了点鸡翅膀, 又对一直在旁边干看着的李氏道:“你也辛苦了,快尝尝吧。”
李氏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这如何使得, 这样贵重的好东西,俺, 俺日日吃饱喝足, 掌柜的, 这些您留着卖钱吧。”
说老实话,虽然是在外头做活, 可她这辈子活了这么些年, 数这些日子轻松!每日吃饱穿暖睡的香, 厨房里又格外暖和,才来了几日啊?她都胖了!
“咱们客栈可没有吃独食的道理,”展鸰笑道,“吃吧,做不过些零碎儿罢了,顶了天能吃多少?”
李氏就感动的抹眼泪, 犹豫再三, 却还是小声问道:“掌柜的, 俺,俺能不能拿回房去吃?”
展鸰瞧了她一眼,轻笑道:“我知你家中还有老人孩子,也知你男人今儿要来瞧你,你只管吃就是,回头我给你包一大包,叫他拿回家去,快过年了,也是个意思。”
一个女人在外做活本就不易,能帮衬的就帮帮吧。
李氏听罢,登时泪流满面的跪了下去,不住磕头,连呼她是菩萨在世,任凭展鸰再如何搀扶也挣扎着不肯起来,一口气磕了几十个头才满面泪痕的爬了起来。
这可是肉啊,掌柜的何等大方人,竟是说给就给了?
展鸰叹道:“以后再不可如此了,不只你,但凡客栈员工都有份儿,多少不说,好歹尝个鲜。便比如那小五,他家中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哪里会只偏向你一人?也不必太往心里去。”
说完,她就叫李氏将各样卤味都拿了些装在大托盘里,准备等会儿开午饭的时候叫他们加餐。
李氏千恩万谢的去了。
展鸰又叹了一回,一转头就发现席桐和展鹤竟直勾勾盯着自己瞧,不觉失笑,“看什么?”
席桐摇摇头,又冲那边努嘴儿,“鸭脖也来一点……”
晌午李氏的相公果然来了,两人说了一会儿私密话,各自问好,然后那男人转头就见婆娘拿出一包香喷喷的肉来,还以为是她偷得,登时吓得腿都软了,脸也白了,任凭李氏再如何解释也不信。后来闹到展鸰跟前才信了,只是不免又是一番感谢,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步行到家的时候也快天黑了,老父亲颤巍巍立在门口,不住眺望。因家境贫寒,也不舍得熬油费蜡,只是眯着眼睛觑,听见动静便哑着嗓子问道:“可是新光我儿?”
他也不知问了多少遍,来的都不是,一直到天『色』擦黑,这才终于听到了期盼中的回音。
“爹,天这般冷,恁怎的出来了?!”新光连忙一路小跑的过去搀扶。
老头儿刚要开口,鼻翼先抽动了下,忽而脸『色』大变,“你,你哪里来的银钱?弄这一身肉味?我儿,爹没甚大本事,可也从小教导你为人须本分,咱们人穷志不穷哩!你”
他们家穷成这样,哪儿有闲钱吃肉?必然来路不正!
“爹!”新光知道父亲误会了,忙解释了一回,又哽咽道,“掌柜的好人哩,说要过年了,算是甚么员工福利,也叫家里人都跟着沾沾嘴儿,在那里干活的都有哩!还说,往后但凡逢年过节都有呢!”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好人一生平安,无忧无灾,菩萨保佑!”老头儿听得也是老泪纵横,又哆哆嗦嗦的朝着客栈所在的方向拜了几拜。
久违的有肉吃,爷俩心中都是滚烫一片,相互搀扶着进了屋,但见屋内破桌上那盏昏黄的油灯被风吹得抖了几下,眼见着就要灭了,新光飞快的关了门。
“爹!”两个孩子『乳』燕投林般的扑了过来,叽叽喳喳的问娘如何,新光挨着『摸』了脑袋,只说都好。
炕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咳嗽几声,眯着一双昏花老眼看他手中纸包,“我儿,那是何物?闻着倒是怪香的,甚么味道?”
都是自己不争气,如今老母亲竟连肉味儿都忘了……
新光用力抹了抹眼角,过去坐到她身边,一边开着纸包一边笑道,“娘,秀芬干活的那掌柜的是厚道人哩,我今儿去瞧着,她气『色』反倒比在家里好多了,也白胖了哩。”
老『妇』人虽腿脚不便,可上半身却是好的,听了这话便在老伴儿的搀扶下倚着枕头坐起来,念佛不止,“阿弥陀佛,好人好报,也是苦了秀芬了。”
秀芬是个好媳『妇』儿,孝顺公婆抚育儿女,累死累活从无半点怨言,但凡略有一点法子,他们也不舍得叫她撇家舍业的出去做工啊。
老头儿小心翼翼的将油灯挪过来,忍不住道:“不止哩,人家掌柜的还叫新光带回来年礼哩!那可是肉,这一大包,怕不是要好几十文呢!”
“肉!”两个孩子争先恐后的叫起来,又拼命伸长了脖子往里瞧,老『妇』人也唬的够呛。
好几十文?这样贵重,他们如何能收?
新光忙开了纸包,但见昏暗的灯光下猛地窜出来一股浓香,里头好大一只肥嫩的猪蹄,还有些个老大的翅膀之流,登时馋的两个孩子口水直流,两位老人和新光自己也忍不住狂咽口水。
这,这样多?
如何吃的完呐!
两个孩子虽然馋的要命,可却十分知礼,手拉手站在桌边狂吞口水,又小心翼翼的抬头,“爹,我们,我们能吃吗?”
“娘吃了吗?”
三个大人登时泪流满面,新光用力点头,撕下一大块皮肉相连的猪脚肉递给两个孩子,“吃了,你娘吃了,爹也吃了,这些都是给你和爷『奶』的。”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小心的接了,转头又递给爷爷『奶』『奶』,“爷,『奶』,恁先吃。”
两位老人老泪纵横,几人推来让去,到底还是老人略咬了一点,两个孩子才开动了。
“爹,真香!”
“这边是说书先生口中的大口吃肉吧?”
老头儿又叫儿子吃,新光笑着推辞,只道自己已经同婆娘吃过了。
话音未落,那老娘却叹道:“我儿,你莫要再哄*屏蔽的关键字*子,俺眼瞎心不瞎,你哪里舍得?这话便是当年你小时候,我同你爹哄你的,如今倒成了你哄俺们了。我同你爹左右是黄土埋到脖根儿的老废物了,若你不吃,俺们更不必吃了。”
一番话说的新光泪眼婆娑,只得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当夜,一家五口『舔』嘴抹舌的分吃了一只猪蹄,其他的都小心翼翼的重新包好了,高高挂在房梁上。啃完了猪蹄剩下的骨头也没舍得丢,次日用水煮一煮,加了米面便是一锅肉粥哩,何等奢侈!
次日一大早,展鸰就去熬麦芽糖了,席桐和展鹤两人照例跟着,偶尔还帮忙打打下手,竟没有李氏的用武之地了。
昨天那用麦芽和糯米发酵过后榨出的汁『液』已经用粗纱布反复滤过好几次的,展鸰将它们倒入大陶罐中,以小火慢慢熬,又用小木棍儿不断搅动防止沾糊,空气中开始散发出一种香甜的味道。
随着水分的蒸发,陶罐中的『液』体越发粘稠,最终呈现出蜜一般的暗金『色』。
展鸰用一根筷子挑了下,微微用力便挑起来老高,中间的糖膏越扯越薄,好似透明丝线。
她弄了一点尝味道,又对席桐笑道:“是不是那种特别原始的甜香?”
席桐取了一段糖丝放入口中,冲她竖了竖大拇指,笑着摇头,“真有你的。”
“那是!”展鸰扬了扬下巴,小模样十分得意。
又过了会儿,陶罐中糖膏已然十分粘稠,展鸰从里头取了些盛入碗中,剩下的继续熬。
席桐有些不解,“不是已经成了么?”
“那是麦芽糖,滋味好,吃起来也有趣,只是放不了太久,”展鸰解释道,“这里没有防腐剂,也没有冰箱,冬日还罢了,年后春暖花开,要不了多久就坏了。我再去去水分,将它们做成糖瓜,放一整年都没问题。”
说着,她便用筷子挑了些金『色』的麦芽糖膏,想了想,干脆放在案板上将糖膏粗略的按成蝴蝶型,又小心的拉了两根触须出来,略放凉了些,也硬了些,这才递给一直搓着小手等着的展鹤,“哝,去玩儿吧。”
她没捏过糖人,不过胜在手巧有灵『性』,虽然蝴蝶触须有些粗壮,看起来有些滑稽,可反而有种质朴的意趣。
展鹤看的眼睛都亮了,欢喜万分的拿在手中,主动点着脚尖往她面颊送上一个轻柔温暖的亲吻,然后便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登时将小嘴儿惊成o字型。
好甜哦!
席桐看的有趣,抬手帮他扶了扶有些歪的兔皮帽子。
“呦,这是什么?”
三人正笑着,许久不见的诸锦从外头进来了,看见展鹤手中的糖蝴蝶便好奇的问道。
“麦芽糖。”展鸰冲她招招手,也做了个蝴蝶,“『舔』着吃咬着吃都随你,只别忘了刷牙,不然糖吃多了该疼了。”
一回生二回熟,这回做出来的蝴蝶明显比方才给小朋友做的好看。
诸锦从小到大吃的甜品点心无一不精,随便一块蝴蝶酥也恨不得摆成繁花似锦的图案才端上桌,何曾见过如此原始如此粗糙的玩意儿?当即一脸新奇的接了,不必人催促,也学着展鹤那样『舔』。
“呀,真甜!”
夏白照样在后头跟着,长身玉立腰配长剑,挺好看。
展鸰就笑眯眯的瞧他,飞快的做了第三只糖蝴蝶出来,“夏护卫。”
夏白瞪圆了眼睛,一张俊脸都微微涨红,“多谢展姑娘美意,我就不必了。”
他总觉得这掌柜的像在哄孩子!
他堂堂从六品护卫,知州大人的左膀右臂,身上也是有军功的,更屡屡被委以重任,不过是被临时调来保护大小姐,如何能跟姑娘、孩童相提并论?!
不吃!说什么也不吃!
然而诸锦一瞪眼,他就没招儿了,略带点屈辱的伸出手,将那只糖蝴蝶别别扭扭拿在手中,近乎『逼』良为娼一般的道谢。
再然后……真甜!
不多时,展鹤、诸锦和夏白这三个碍手碍脚的就被展鸰撵出去,可巧日头好的很,还没有风。两大一小便在屋檐下排排坐,眯着眼睛晒太阳,嘴巴里有一口没一口的『舔』着糖蝴蝶,一气从嘴里甜到心里,惬意的不行。
哎,真甜!
厨房里没人了,展鸰才看向席桐,笑道:“也给你个蝴蝶?”
她是做上瘾来了。
席桐却摇头,展鸰就有些失望,结果下一秒便听这人道:“要个不一样的。”
“成!”展鸰干劲十足的挖出一团麦芽糖,活动十指跃跃欲试,“给你弄个狗?”
她记得这人好像挺喜欢狗来着,早前就爱偷偷『摸』『摸』去『摸』其他部门的警犬,被人家防贼似的挡着。
“我属龙。”席桐非常认真的说。
展鸰:“……”你在驴我。
“我真的属龙。”席桐又重复了一遍,表情和眼神越发真挚。
展鸰瞬间变成死鱼眼。尼玛,咱俩同岁,同年进的军校,都看过对方的档案,我能不知道你属龙?!
那玩意儿也是人做的?我是不是得感激您这般瞧得起我?
“……你给我出去!”
片刻之后,外头晒太阳的仨人听见动静,齐齐抬头,就见刚才唯一被留在厨房的席桐也被撵了出来,手里同样举着一根筷子,筷子上……嗯?一坨扭曲的糖球?
席桐火辣且富有压力的视线在他们三个的糖蝴蝶上缓缓扫过,然后沉声道:“我与你们是不同的。”
诸锦:“……”
夏白:“……”
鬼的不同哦,你就是个球!
连个基本造型都没有,分明就是被掌柜的胡『乱』团了一下打发出来的!
顶个球你还吃出优越感了!
大约席桐自己也觉得作为一个擎着球的男人,与这三个简直格格不入,于是不做停顿的翩然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诸锦又『舔』了口糖蝴蝶,忽然后知后觉的问旁边的夏白,“话说,这人谁啊?”
这个问题简直正中红心,夏白一口咬碎蝴蝶触须,茫然的眨了眨眼,摇头,“不知道。”没见过啊,好似突然就出现了,展姑娘同他竟意外亲昵。
然而席桐前脚刚走,后脚就被展鸰喊了回去,叫他一起帮着搓糖瓜。
有球也不行,该干活还是得干活,掌柜的说了算。
麦芽糖中的水份被最大程度的熬干,将糖膏搓成指头粗细的长条,放到外头彻底晾干之后砍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可以保存很久而不变质。
有才买到的新鲜驴肉,展鸰顺便煮了一块,又用火炉烤了芝麻白饼,外头酥酥脆脆的,切开之后里头放上驴肉薄片,一口下去喷香管饱。
反正只要出了城,诸锦也就没什么大小姐的风范了,看猪、『摸』鸡、喂鸭、撩起袍子随便坐,如今也跟展鸰他们一起抓着驴肉烧饼吃,偶尔掉渣了,还熟练的用手接着吃了……
早先夏白还努力过,三番五次的尝试将自家大小姐掰回正道,可眼见着大人自己都放弃了,他也干脆装看不见了。
不光不管诸锦了,他自己也是一回比一回放松,现下啃鸡爪子、接烧饼渣渣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比诸锦可熟练顺畅多了!
他都能完整的鸡小腿进去,只剩鸡骨头出来,干干净净的,一点儿渣滓都不剩,大小姐可佩服他了!
不过他有个认识的兄弟,还能不用手吃鸡翅膀,那个难度有点高,他还不大行,得继续练……
诸锦一口气吃了三个烧饼,外加一个卤猪蹄,有些撑,『揉』着肚子直哼哼,展鸰拍拍手就去厨房熬山楂去了。
这一带树多山多,山果也多,什么山楂栗子核桃的个顶个儿饱满肥厚,品相十分出众。
便如这山楂,一个个皮薄肉厚核小,红艳艳圆滚滚,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咬一口软绵绵的,绝对是展鸰迄今为止吃过的最好的山楂。
只是吃多了倒牙没商量,她就提前洗净了,又叫李氏去了核,这会儿加了糖煮一锅,淡红『色』的汁水粘稠挂壁,又酸又甜,放凉了之后来一碗简直舒坦!
“展姐姐,你手艺真是好啊!”诸锦本不大爱酸,可喝了一口山楂汁便爱上了,舒坦的简直不想走了,“若我是男子,定然要八抬大轿将你娶回家去!”
话音未落,席桐和夏白就齐齐看过来,然后觉察到对方的举动后又看向彼此,最后又默默移开视线,安安静静的喝山楂汁。
嗯,酸甜酸甜的,真好喝。
“瞧你这出息!”展鸰笑坏了,又划算着回头做点山楂糕、山楂酱什么的。自己吃不完大可以放在店里卖嘛,蚊子再小也是肉。
这里的山楂并不贵,甚至好些村落山上遍是山楂树,根本吃不完,许多人家也懒得打理,只是任它们烂在地里。
展鸰知道了肉痛的不得了,买完山楂还跟那山民说了,叫他捡几十斤好的送来。
浪费食物是要遭天谴的!
诸锦嘿嘿直笑,三口两口喝完了,又哼哼唧唧的要第二盏。
“这个喝多了伤胃,不能给了。”展鸰点了点她的额头,“走时给你装一罐。”
“驴肉烧饼也要!”诸锦急忙补充道,“要三个,不,四个,四个!好姐姐,四个好不好?”
年底事多,爹爹总是忙活到深夜,时常忘记吃饭,胃口也不好。这驴肉烧饼虽然有些个粗鄙,可颇有野趣,回头自己切成小块,再好好摆盘,说不得能叫他多用些。
“好,”展鸰喜欢她天真烂漫又有孝心,当即满口答应,“再与你包些卤味如何?麦芽糖要不要?糖瓜却要明日才干透,那个只好等下回。”
“要要要,”诸锦笑嘻嘻的道,“我最爱猪耳朵,咯吱咯吱的。”
“你舌头倒是刁钻,那个下酒最好。”展鸰笑着摇头,又问,“今儿巴巴儿过来,也不只为了这口吃的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诸锦拉着她的手道,“展姐姐,再有大半月过年了,五日后城中有庙会,且还有接连几日的灯会,你也别老忙活了,进去逛逛吧,也叫我略尽一尽地主之谊。”
庙会?这个还真是没逛过。
展鸰看向席桐,意思是去不去?
席桐微微一笑,“去吧。”
展鸰点头,那就去!
“对了,”光吃的兴高采烈,她都险些忘了正事,“你可知如何落户,如何交税么?”他们这一群人都是妥妥当当的黑户,以前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可随着铺开的摊子越来越大,再这么着可不成了,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虽是问的诸锦,可展鸰看的却是夏白,因为她敢肯定诸锦这个大小姐一准儿不了解这些。
果然,诸锦听后满脸茫然,下意识扭头去看夏白,“你知道么?”
夏白瞅了展鸰一眼,年轻的掌柜的冲他笑的人畜无害,怎么看怎么正直憨厚。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老老实实道:“如今你们有了产业,落户倒也不难,若要交税,便交商税便是。只是这么一来,便是商籍了。”
前段时间他跟大小姐骤然知道这位掌柜的竟然也是黑户,都吓了一大跳!有这么光明正大做买卖的黑户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以一己之力做到如今地步,还收留流民,又约束他们不惹是非,倒也算是好事一桩。
现下人口也是朝廷重视的,没有人口便无人经营,无人经营便没有税收,没有税收整个国家都运转不动!故而朝廷判断父母官政绩的重要标准之一也是赋税,若能有人主动请求落户,只要没有什么案底,又有产业或是能力,执政者大多不会反对。
展鸰点点头,“商籍同普通农籍又何分别?”
夏白飞快的看了席桐一眼,道:“倒也无妨,并不影响后代科举,只是赋税重些。农籍大抵税一分四五,商籍却要将近税三,现下在二分六七上下浮动。且每逢开凿大型工事或是发生战『乱』,也会有要求在籍商人无偿募捐的情况发生。”
说白了,就是挣得多,出去的也多呗。
可若是叫展鸰和席桐去种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来他们确实不大精通,二来农耕靠天吃饭,不确定『性』太大,且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多少钱,还不够『操』心的,不划算,不划算……
见展鸰若有所思,夏白又提醒道:“说来你们也是赶巧了,年底事多,这才没人腾出手来查阅,可回头转过年来都得闲儿了,你们这头就瞒不住。届时一旦查看起来,你们一无户籍,二无交税,轻则加倍罚款,重则入狱,查抄家产也是常有的事,还是早些办了吧。”
这是一方面,二来钱财富贵『迷』人眼,早前他们门庭冷落的时候倒也罢了,左右没什么钱,大家伙儿不过睁只眼闭只眼。可如今每日往来客人颇多,名声也渐渐起来了,恐怕城中那些指望这个发财的人便要惦记上了……
展鸰和席桐都跟他们道了谢,决定明天一早就进城把这事儿办了。
等诸锦和夏白走了,席桐才问:“咱弟弟,也一起办了?”
战友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亲如一家,经常满口“咱爸咱妈咱哥咱姐”的,展鸰也不在意,只是点头,“办了吧,眼下谁也说不准他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总不能一日查不清就一日黑着,大不了到时候再销户呗。”
诸清怀最近心情有些复杂,既喜且忧:
喜的是女儿一日似一日开朗活泼,精神头儿都好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高兴的;
而忧的是……自家闺女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敢吃了!
就说昨儿晚间她给自己准备的宵夜,他先还老怀大慰,感慨不已,结果一开食盒,险些吓得叫出来!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大半夜的,他一介文弱书生冷不丁看见食盒内一盘切得整整齐齐的耳朵……
简直面无人『色』!
哪怕是猪耳朵,也是耳朵不是吗?
若非混迹官场多年,练就泰山不崩于前的气魄和心胸,只怕早就叫的将府中护卫招来了!
要不是知道是女儿亲手准备的,他当真要怀疑是仇家故意谋害!分明是要吓死他!
那不知什么做的酥皮肉饼倒是十分香醇可口,宛如红玉的山楂盏也酸甜可口,叫人胃口大开,只是这猪耳朵……
此等腌臜东西,如何下口!
诸清怀愁的差点把自己的胡须都耗秃了。
吃吧?实在张不开嘴。
不吃吧?好歹是女儿一番心意,想来她也不会害自己这个可怜的老父亲……
最后,到底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占了上风,诸清怀气沉丹田,几乎拿出决然赴死的心情动了筷子。
然后……咦咦,这个味道,这个口感?
他咯吱咯吱就着猪耳朵吃完了一整盘驴肉火烧,甚至还偷偷喝了点藏在书架后头的陈年美酒,微醺入睡的时候有些*屏蔽的关键字*……
真香! 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