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阿爹生死未卜,海卫总营动荡不安,长生军围困枫叶谷,明月城又有漠北虎视眈眈,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容许我带往枫叶谷了,燕军想必也是算准了这一点。”
“尹易,燕国的目标是我和阿爹,你就算去了也只是徒增伤亡,白白的送命而已。”她转过身来,眸光是黑不见底的幽深:“这一趟,我势在必行。”
“可是——”尹易张了张口。
“不必再多言,我意已决。”十七已垂下眸子,口中是不不容置喙的语气,没有再看他,她淡淡一拂袖,转身出了书房。
尹易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终是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妥协了。
月落夜正黑,尹易带了一小队人马偷袭了燕军在枫叶谷外的驻地,吸引去了燕军大部分的注意力,趁着浓郁夜色的掩护,十七带着阿雪悄无声息的避开了大部队,单枪匹马的闯进了枫叶谷。
“砰!”信号弹在夜空中爆破开来,尹易朝着自己的属下打了个撤退了手势,担忧的眸子再次看了看枫叶谷的方向,他终是脸色沉了沉,带着长生军撤回了日光城。
这一边,十七轻伏在阿雪的身上,一边努力的辨别着方向,一边细细的寻找着长生军的踪迹,借着清冷的月光,十七清晰的看到在前往枫叶谷的这条小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尸体,看衣着有长生军的,也有燕军的。
林间依旧弥漫着浓郁的血腥的气息,黄褐色的土地被干涸的血氤氲成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因着时间久了,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铁锈的味道。
这倒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想必也是沈安城急中生智,带着长生军一路摆脱追兵奔波至此,但是这里素来资源贫瘠,也不知道他们还能撑多久了。
“什么人?!”伴随着一声沉稳的低吼声,整齐的盔甲的摩擦声随即也响了起来。
十七眯着眸子看过去,是一个穿着长生军盔甲的年轻的将士,听声音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
他警惕的看着她,手中的长刀一横,动作却不见任何慌乱,随着他的低吼声,在外圈巡逻的长生军将士们迅速的聚集了过来。
十七看着他们的模样,忽然弯了弯唇,这些日子所经历的苦难似乎并没有磨砺掉他们心底的坚韧,虽然身形稍显狼狈,但清亮亮的眸子里却无一丝惧怕慌乱之意。
莹白的指尖一挑,十七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冷淡而稍带了三分稚气的眉眼,那个长生军的将士也只是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仍旧谨慎而戒备的盯着她。
眼前的少女,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一身浓郁如夜色的黑底红绣线长袍,莹白纤细的指尖捏着半张诡异的年画娃娃面具,她的眉眼虽然生的漂亮,却带着几分的苍白,而过于纤细瘦弱的身躯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营养不良的小猫。
更为奇怪的是这女孩明明生了一双如婴儿般圆润澄清的眼,只是那漆黑如墨的瞳孔映衬着这张苍白的小脸,显的有几分诡异的阴森,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气息阴郁而森冷,像极了民间传说中的鬼娃娃。
这少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张尽不明白为何一个这样的少女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种地方。
“张大人。”有长生军的小兵看到了她,不由得一愣,疑惑的小声叫了叫他。
“全军戒备。”张尽神色不变,仍旧是谨慎的盯着她看,话却是对那个小兵说的。
“沈安城在哪?”十七偏了偏头,歪着脑袋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中一片清澈。
张尽一愣,对她的身份愈发疑惑起来,听这女孩的语气似乎和沈安城颇为熟悉的样子,但他并不曾听闻沈安城带了妹妹来军中。
若说这少女是燕国人,更不大可能了,哪个脑子进水的燕国人会只身闯进长生军的驻地里,而且还是个明显看起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你是何人?”张尽不答,而是不着痕迹的对着身后的小兵比划了个手势,那小兵点点头便跑开了。
当初的那场日光城之战大部分的长生军并不在,所以见过十七容貌的长生军也是鲜少,是以他认不得她,十七并不感到意外。
垂了垂眸,她轻声开了口:“永夜城,慕十七。”
她这样说道。
这个回答不仅是在张尽的意料之外,而且也震惊了一干长生军,良久他们才回过神来各自对视一眼,眸子中尽是不可置信的怀疑之色。
那个传说中会驭狼之术的乖戾少女会是这番婉约柔弱的模样?
张尽定定的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上找出一些信息来,十七并不在意的任他打量,左右她又不是冒充的。
张尽打量了她许久也没发觉什么不对,若她说自己是慕十七的话,那她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倒能说的通了,但谨慎之下他仍是微微一弓腰抱拳道:“殿下见谅,可否请您出示下令牌?”
十七稍稍有些惊讶,这个张尽看着模样不大,倒是个极其谨慎周全的,但是她的令牌之类的东西向来是放在风念身上的,这次风念又没有跟着她前来,思索之下她忽然打了个响指。
张尽一直在看着她,这里都是他的兄弟,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随着黑袍少女的一个响指,灌木丛林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声音,张尽脸色一凛,眼底浮现出来警戒之色,他的目光顺着声音看过去,手悄无声息的按上了腰际的利刃。
哗啦一声细响,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自灌木丛后跃了出来,借着皎洁的月色,一干长生军才看清那身影是什么。
那是一头身形堪比小马驹的巨型银狼,一身银色的蓬松的毛白的发亮,那银狼额头中央一点花瓣形的印记,而一道触目惊心的长疤从左耳险险的绕过右眼蜿蜒到左颌,让它显得更加狰狞恐怖,它的牙齿呈森冷的乳白色,齿尖却因常年撕咬猎物而染上了一层浓郁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