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念看着眼前这个几乎算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少年，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会儿偏头看他：“这么多年的付出只有一场空，值得么？”
孟流桑似乎怔了怔，尔后微微笑开：“至少我还有记忆，带着这些记忆我就可以很好的过余生了。”这话似说给风念听的，又似说给自己听的。
风念看了他半晌，终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孟流桑是在深夜的时候离开的，红莲驾着马车避开了所有人，悄无声息的出了渔阳郡，行驶在素阳郡的小道上，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街道上空无一人。
孟流桑安静的坐着，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指尖轻轻的摩擦着茶杯的桃花型纹路，长长的乌发遮住了他的半边脸，让人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吁——！”一声紧急的刹车声。
“门主，有杀手。”红莲簕住了马缰，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群明显来者不善的黑衣人，眸子沉静而不见任何慌乱。
“杀。”片刻儿，马车内传来了孟流桑温润又不含感情的声音。
“是。”她颔首领命，随即打了个响指，空气中一阵轻微的浮动，所有隐藏在黑暗中的长生门子弟手握长剑现出身形，一时间杀意冲天。
跟在他身边的长生门子弟皆是红莲选出的精英，不多时那些杀手就被清理干净，只余一个领头人物被红莲用匕首按住脖颈，压在地上。
孟流桑站在他面前，一双银灰色的眸子淡淡的看着他：“什么人？”
那黑衣人被扯下了蒙脸的脸巾，露出一张年轻而带着戾气的面孔，他双手被狠狠地压制在身后，脖子动脉上贴着冰冷的刀锋，却仍是不屑的冷哼一声：“一个男人居然听命于一个女子，你不觉得羞耻么？”
孟流桑的眼睛微微一眯，眸中的温润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刀锋般的冰冷，这男子并非是冲他而来，他的目的是......七七，这个认知让他心底陡然升起了杀意，他不允许对她有威胁的人存在。
“那慕十七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去卖命？”年轻的黑衣男子冷冷的看着他，眼底尽是鄙夷，“何况还是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女子。”
“那是我的事。”孟流桑定定的看着他，说的话虽然云淡风轻，但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却似冰封的万里雪山，寒意逼人。
“你知道么？”年轻的黑衣男子忽然诡异的一笑，脸上渐渐浮现出疯狂之色，“她会死的，这战争就要开始了。”
孟流桑居高临下的睨着他，负在身后的手慢慢的握紧，指骨间浮现出了青白之色。
“她会死的......她迟早会死的......”黑衣男子俨然已经进入了癫狂的状态，不理会其他人只是兀自的喃喃道。
孟流桑欺身上前，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眸子太过于冰冷的缘故，黑衣男子打了个寒颤，猛然清醒了过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无声的探上了他的脖颈，然后慢慢收紧。
黑衣男子的脸色逐渐变得通红，他有些慌乱的想要挣脱身后人的束缚，红莲抿抿唇，将他按压的更重，孟流桑再看他一眼，只是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半晌，那黑衣男子头一歪，便再没了声息。
孟流桑淡淡的看了看手上染到的血迹，微微垂了垂眸子，从袖间拿出一方锦帕仔细的擦了干净，然后将染了血的锦帕丢在男子身上，转身上了马车。
“门主。”红莲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似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的问道，“属下不明白，为什么你要为她做这么多，她什么都不懂，甚至她要与那大周的王爷成亲......”红莲并没有说名字，但她知道孟流桑知道她说的是谁。
“红莲。”他忽然开口打断了她，声音温和却带着三分冷意。
“是。”她有些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清冷的眸子里多了几分不平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嫉妒。
孟流桑转过身来，一双银灰色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说的话温润却满含坚定：“我容不得别人说她一句，即使是你。”顿了顿，他背对着她负手而立，“没有下一次。”
红莲怔了怔，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仰头看向夜空中的那轮明月，她忽然有些恍惚。
她跟了他已经整整十年了，第一次见他是在鬼门内的一个破败的小院子里，那时的鬼门还没有改名为长生门，他一身褴褛满身鞭痕，伤口让人触目惊心。
那时的她只是一个指派去伺候人的小丫头，她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大丫头提起过他是被罗刹强行带回来的，因为罗刹看中了他的那双极独特的银灰色眼睛。
她奉了大丫头的命令，战战兢兢的为他的伤口小心的上药，或许是太紧张的缘故，她一个不小心把药粉全撒在了他的床榻上，她大惊失色跪下来拼命的磕着头，她自幼就在鬼门中长大，看多了因为一个小差错而被罗刹无情的丢进蛇窟没了性命的人。
他却没有责怪她，只是让她起来温温柔柔的笑了笑，轻声说：“没关系，你不用害怕的。”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别人对她笑，在这鬼门内所有的人都走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哪有人有时间去展现自己的一点善意。
后来她与他逐渐熟悉起来，她看着他凭着自己的聪颖讨得了罗刹的信任，进了鬼门专门培育杀手的暗部，看着他忍辱负重，数次被罗刹折磨的差点死去。
她知道他身子虚弱，天生有不足之症，眼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消瘦下去，她却毫无办法。
终于有一天，他脸色苍白的强撑着身子从罗刹那回了院子，看到她担忧的眼神后，扯扯唇露出一个安慰的笑，然后毫无征兆的一头倒了下去。
她大惊失色拼命的忍住自己的哭意，将他拖到了床上，又冒着生命危险去药库偷了药。